“唉。”俞安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曾渊明,安慰的话堵在嘴边也不知从哪儿开始说起。这样的场面对俞安来说已然司空见惯,但不知为何,他总对曾渊明有着奇怪的感应。与其刚见面时,曾渊明虽然有些胆怯,但从他眼里,俞安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像有被压抑着的狂火在灼烧。
“你先下去吧。也不要气馁,还有机会的。”俞安轻声地说道。
曾渊明苦涩地笑了笑。机会?还能有什么机会呢。回到人群之中,有些好事者故意朝曾渊明挤来,用肩膀狠狠地撞向他。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人们的心态比以往浮躁了许多。
试仙石依然没能亮起,显然是一个同伴也失败了。
村长的脸憋得通红,他即便在心里早有准备,但一再的失败也让他难免不多想。
“板塘村……”有人捂着嘴嘲笑起来。
俞安四顾环望,粗眉顿时皱了起来。“安静!没看见在测试吗!”
说话者立刻面面相觑,悻悻地把嘴合了起来。不论在什么时候,得罪一个修道者都不是明智的选择,更何况是在“指仙”这里。
然而,曾渊明却敏锐地发现人群当中,一位黑衣男子依然在伏面轻嘲。他的黑色袍子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与人群的阴影混为一体,若没有犀利的眼神,很容易将他忽略。
“呵呵,你看我干嘛?”曾渊明的耳畔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曾渊明下意识地看着身旁,见他们似乎没有交谈的意思,便颇为疑惑地撇了撇嘴。
“别找了,是我,那位黑衣人。”
闻言,曾渊明惊愕地看向黑衣人所在的角落。
那里,黑帽之下露出了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一条蜿蜒的刀疤,像道沟壑般将脸分为左右两边,曾渊明怎么也想不明白被刀砍成那样还能活下来。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曾渊明,一副吃定的模样,就如饥肠辘辘的老鹰在半空中锁定了一只白兔般。
曾渊明打了个冷颤。他感觉自己嗓子粘在一起,想发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试道石下,俞安正兴致勃勃地引导着同伴,一点也没发现曾渊明的异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黑衣人又将头低了下去。“我与你传音是看中了你的潜质。”
“潜质?”曾渊明心里泛着嘀咕。“我哪里有什么潜质呢?”
“错了,你很有潜质。你想成为修道者吗?这里行不通,你不妨试试我那里?”黑衣人似乎读懂了曾渊明的心声。“你不用害怕。如果我没猜错,等你们都未通过,那个俞安会叫你们去买丹药了。呵呵,也就骗骗你们。修道岂是一颗丹药就能将你们引上路的。”
“丹药?”曾渊明根本不明白黑衣人所说之物。
“呵呵,以后你就明白了。”黑衣人抓住了袍沿,拂袖而去,临走前又补上了一句。“若你真想成修道者,等这里结束了来城西的一劫馆。”
“一劫馆……”曾渊明看着黑衣人从门边一闪而出,嘴里轻轻地念叨着。
身旁的人群突然又喧闹起来,曾渊明知道村里最后成为修道者的希望又破灭了。三人皆没有什么修道天赋,曾渊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但隐隐地又对俞安所说的机会有些憧憬,真的是黑衣人所说的“丹药”吗?
“丹药……”在曾渊明的印象里,那种小丸子似的药在治发热上才有作用,一颗下去再敷上用河水泡过的毛巾,待会就能见效了。“居然还能让我们修道嘛?”
“感谢俞仙人了……”村长低沉的声音将曾渊明拉回了现实。
“不客气不客气。”俞安赶紧将鞠躬的村长扶了起来。“其实,还有一计能助你们修道。”
俞安的话仿佛一颗石子丢进了池塘之中,人群立刻嘈杂起来。
“还有这等好事吗?”
“我也不知道啊。从小到大也没听过修道可以有别的方法。”
“别吵了,听听俞仙人怎么说吧……”
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到俞安身上,后者缓缓地张开淡红的嘴唇:“你们从这里买一颗修道者的丹药便成了。”
“多少钱?”有人心急地问道。
“别急。这丹药不是白白卖出去的,成修道者后,你得帮我们做件事。”
话音刚落,便从人群中传来几道嘘声。
俞安倒也大气,对于嘘声一笑而过,继续说道:“做的事嘛,就是回你的村,用你的道气去抵御这雨水。待皇将这天气恢复正常,便还你们自由身。当然,你还可以继续修道。”
“多少钱?”曾渊明身旁一位富态的男人高呼道。
“五百金。”俞安知道这个金额对大多数凡人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但五百金对于这种珍贵丹药来说已经算是贴本买卖了。
曾渊明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颗丹药居然要价五百金。要知道他们每年余粮也只能收到一金左右,这还是在省吃俭用的前提之上。
“村长,你们……”俞安看向身边的三人。
村长摇摇头,这个价格自然是无法负担的。他低声地说道:“对不住了,俞仙人……”
俞安心底明白他们的难处,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一边默默地让出条小路,一边说道:“下一位。”
……
从“指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费力地挤了出来,曾渊明一行这才缓了口气,里面的气氛对他们来说着实有些压抑了。
听着伞顶上偶尔传来的雨声,曾渊明这时才发现雨竟然小了许多。
“村长,你看看这雨……”曾渊明说道。
村长显然也感受到了雨势的缩小,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雨,停了好啊。”他回头瞧了瞧“指仙”里黑压压的人头。“停了就不用受这气了。你们呀,也别多想。这事呢,天注定的。趁这次来城里,你们都去逛逛吧。现在应该是来不及回去了,待会去城东边有个叫李宅的房子找我就行。”
另外二人听了村长的话嘴角立刻咧开了,这是个见世面的机会,回去又可以和兄弟们好好吹上一通了。
曾渊明倒不像他们一样,他又想起了那个黑衣人的话,毕竟丹药已经让他说中了。“难道他真有办法让我修道吗?”曾渊明的目光朝向了西边。
顺着西方望去,一条宽敞的石板路铺沿而去,黑衣人似乎在街边的树下缓缓地招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