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曾渊明正忙着将雨水冲来脏泥清理出去。曾母坐在田边的树荫下，笑眯眯地看着劳作的儿子。
阳光打在曾渊明铜色的肌肤上，显得他格外的壮硕。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滴了下来，瞬间就隐没在土里。
“呼呼……”扬出田里最后一块泥，曾渊明终于直起腰休息。他看了看曾母，心里思考着如何将自己要离家的事告诉母亲。
田野小道上，不时穿梭着扛了农具的村民。他们各个脸上都刮着浅浅的笑容，见到休息的曾渊明，远远地就挥起手来。
“渊明，准备种些什么啊？”老赵的声音总是雄浑的。
望着老赵和善的表情，曾渊明摸了摸脑袋，说道：“打算种点苻柔花。”
苻柔花是道统大陆上成熟期较短的一个花种，花瓣呈淡蓝色，盛开时有奇异的花香，常被人城里人拿来装饰用。当然，中了一般的虫毒，涂抹苻柔花汁也有很好的缓释效果，因此有些药房定期收购苻柔花。
“嗯，这个不错。”老赵点了点头。“这个活不重，你母亲也能帮帮忙。”
这句话说到曾渊明的心坎去了，他之所以选择种苻柔花就是替曾母着想的。成熟期短正好适合现在的天气，而劳动量小母亲也能胜任。唯一缺点就是收购价不高，但养活曾母一人是足够的。
所谓知子莫若父，没有了父亲，可曾母对于儿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昨天从城里回来就心不在焉，夜晚躺着也翻来覆去地弄得床铺呼呼直响，一早起来就借来了苻柔花种子说是试着种种。这一切，让曾母隐隐地猜到了儿子的意图。
“他是有自己的打算吧……”曾母暗自地思忖着。“孩子大了……”
用袖子擦了擦汗，曾渊明的脸庞上微微地冒着白气。树下，母亲端着水壶站了起来。
“来喝喝水。”曾母吆喝道。
缓缓地吐出一口热气，曾渊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田岸，将铁锹丢在一旁，接过了水壶一饮而尽。
“慢点啊……”曾母轻轻拍着曾渊明的胸膛。“怎么像头牛似的？”
少年呵呵地笑了起来，将空水壶稳稳放在树根下。撑开了双臂，曾渊明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躯。
“啊……”他打了一个哈欠，身体确实有些累了。
“坐会吧。”曾母拍了拍树下的草地。
曾渊明摇了摇头，他得尽快把田里的东西处理好，还有一些被水泡死的草没拔。
“我自己会弄的。来，和我说说话，等你出去就没机会了。”曾母的声音里有些哽咽。
父母在，不远游。
曾渊明明白这个道理，他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脸庞上依然有着和煦的笑容。
“娘，您说什么呢？”他坐在了曾母一旁。
曾母揩了揩泪水，说道：“阿明啊，娘呢就你一个孩子。你在想什么娘全明白。如果真想出去闯闯，娘支持你。”
“娘！”他见不得曾母哭，后者为了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没办法……”
“什么意思？”曾母敏锐地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曾渊明。“你和娘说实话。”
胸口的丹药急速地跳动起来，若掀开曾渊明的上衣，就会发现那里已是一片赤红。
曾渊明不经意地向下看了一眼，他知道这是巫教在提醒他。
苦涩地笑了一声，曾渊明说道：“娘，一禅门说我有天赋，叫我去跟他们学。”
“一禅门……是什么？”曾母若有所思。
“娘，就是修道的地方。反正挺厉害的。我还有他给的名帖呢。”说起这个，曾渊明有点眉飞色舞。
曾母瞧着儿子兴奋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还修道呢，就高兴成这样。要是以后成了什么道人，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啦？”
“娘，我去之后每年都回来看您，要是有机会，我就把您也跟着搬过去。”
“你的孝心啊，娘收到啦。”曾母亲热地抚摸起儿子的脸颊。“你修道就修道，不要和别人争就行。我在村里挺好的。”虽然知道儿子忍让的性格，但曾母还是提醒了一遍。
“娘，我知道啦。”曾渊明高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您同意啦！”
曾母点了点。其实在一位母亲心里，谁不愿意儿子能多陪陪自己呢？但看着儿子一步步地成长，也算是另一种幸福了。
“娘，我去把田里活干完！”曾渊明利落地爬了起来，换了个农具走进了田里。
……
夜幕悄悄地降了下来，曾家的烟囱也早就升起了炊烟。村里人家的阵阵呼唤声催促着田里的农民，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觉。
曾渊明抬头望着遥远的太阳，它的红里仿佛还透着一些黑的底色。
“巫教……”曾渊明一想起一个名字，就有些头疼。“前方究竟是什么？”
陈大叔拿着锄头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看见了发呆的曾渊明便问道：“渊明，看什么呢？还不回家吃饭啊。”
听见陈大叔的声音，曾渊明反应了过来。“没呢，正准备回家。收拾东西呢。”
望着地上放的好几样农具，陈大叔倒是有些欣赏地笑了笑。“怪不得老于那闺女喜欢呢，真能干啊。”他心里想着。
“拿不了我帮你拿一个吧。”陈大叔顺手提起了个铁锹。“嘿，还真沉。你小子怎么拿来的？”
“谢谢了，陈大叔。”曾渊明倒没有多客气，村里的风气一向就是这样热情，谁帮我下次再帮回去。
陈大叔呵呵一笑，原本不大的眼睛立刻眯成了一道缝。“渊明啊，怎么见你好几天没去拜神了？”
“之前去了趟城里。”曾渊明的胳膊紧紧地夹住一件农具，又补充道：“明天就去。”
“你啊，真虔诚。”陈大叔一边说着，一边望了望远处山头上的一座庙宇。
村子离田头很近，几步便走到了陈大叔家。
“陈大叔，你到啦。把铁锹拿给我吧。”曾渊明停下脚步。
陈大叔摇了摇头，说道：“好事做到底。送你到家吧，不差这两步路的。”
少年稚嫩的脸庞上闪过感激之色，说道：“谢……”
话音未落，陈大叔便打断了他：“再说下去，你就自己拿回家吧。”
感受着陈大叔的善意，曾渊明会心地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