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要送华果儿回北乐阁,坐在房间外抚琴的南菏看见了,说:“徐公公是要送姑娘回房吗?”
“正是。”
“我刚好要去藏娇房给若欣姑娘伴琴,华姑娘与若欣姑娘同住一处,我送姑娘回去吧。”
“那……那就辛苦南乐师替老奴跑一躺了。”徐公公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了。
“不辛苦。”
华果儿没有坐抬椅,与南菏一起走回去。薯儿跟在三步之内,时刻注意着南菏,她认为华果儿溺水是浸坏了脑子,所以华果儿分不出的善恶,她来解决。
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南菏扑哧苦笑一声,见华果儿不解,说道:“我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称呼你。”
华果儿没有回话。
南菏四周环顾,确定无人经过也无人能偷听,说:“我知道,你想找是谁害死北倾源的,这……我也不清楚。等过段时间,皇上把你忘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北倾源的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我不可能和你离开这里。”华果儿拒绝,她已经没有家了,离开嘉房,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她看了薯儿一眼,薯儿会意退了很多步。
“听话,你一个……”
“南菏,你听清楚了,我和皇上已有夫妻之实,皇上就是我的夫君,我不可能离开的。”
“我可以照顾你的,以前……”
“以前是以前,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你身为臣子,要背叛皇上是为不仁;我若不替我阿爹找出北家被抄真相是为不孝;一女不侍二夫,我如今是皇上的人,若你带我走,我便是不忠。我不希望我俩成为目无纲常之人。”
“没那么严重。”
华果儿抬头说道:“我不相信你能接受一个有夫之妇。”
这句话说到南菏的心坎里,他确实难以接受与皇帝有夫妻之实的女人。
华果儿又唤道:“薯儿,南乐师走累了,要在此地歇歇,我们先回阁中。”
薯儿迈着小碎步跑来,路过南菏时,还行礼道:“奴婢告退。”
南菏看着华果儿离去:在家族和爱情之间,她终究选了家族。可是……她爱过他吗?
华果儿回阁楼时去找了红袖,她知道皇上对红袖与其他美人不一样。
“红袖姑娘,你会下棋吗?”
“下棋?”红袖不解,“知道一些套路,没下过。”
“什么套路?”
“这下棋呀,一定不能只有一条路,要兵分好几路,给自己留条后路。还有就是,借敌人之手打敌人自己,让他们自相残杀——哎,我也不知道,就偶尔听他们说,反正这下棋的套路和药方子一样,有相生也有相克,就看你如何配置。”红袖在房间里翻来翻去,看有没有棋盘。她记得皇帝有次带了一副象棋来与她一块下棋,但她不懂下棋,皇帝没带走那盒棋子,也再没找过她下棋。
院里传出琴音,还没找着棋盒的红袖道:“准是南乐师又去找若欣了,往日里,若欣让人一日请十七八回,南乐师也不一定会来,这段时间怎么来得这么勤?是宫里要来贵客吗?”
华果儿听红袖这么说,自然知道南菏表面是去找若欣,实际上是来找她的。她失神地摆弄着红袖的中草药,迷惘说道:“大概吧!”
华果儿和薯儿一直待在桂心轩,直到听见南菏出院子的声音,她们才回北乐阁。
华果儿失魂落魄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副陌生的脸庞上写着“我有心事”四个大字。
正在收拾房间的薯儿跪在华果儿跟前,问道:“今日皇上召见小姐,是有什么为难事吗?”
华果儿摇头,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薯儿,她不想把薯儿牵扯进来。
薯儿给华果儿倒了一盏茶水,跪着递到她手上,说道:“少爷将奴婢买来照顾小姐,现这嘉房内也只有我俩亲近,若小姐不信奴婢,怕是再难有可信的人。”
华果儿揣着茶杯,微微烫手,说道:“有些事不是可信不可信就能解决的,有些事……怕是要命才能解决。”
薯儿深吸一口气:“往日在民间,也听说过皇上的传闻,嗜杀成性,残害无辜。奴婢在知道这是嘉房后,虽然怕死,但也得护着小姐您平平安安。上回地牢一劫死里逃生,没人比奴婢与您更齐心的了。小姐莫要说奴婢此时表的是忠心,奴婢也想陪小姐活着出嘉房。”
“话是这样说没错。”茶水洒在华果儿手上,她拭在袖子上,终于松口,“皇上让我杀了若欣。”
薯儿不解:“皇上想借刀杀人,很正常的事。”
“但我还想一个人死。”薯儿双瞳扩张,极度震惊看着华果儿,她万万没想到看似文静的华果儿心中居然有一方血腥的地方。
平云楼,余氏。
薯儿双手捧着的茶壶跌落在地,茶水洒满她两人裙沿。
藏娇房若欣,是江皋送进房的。
平云楼余氏,是钱瑾处处护着的。
谁都不是好惹的主。
“薯儿,你说我如何做,才能得这渔翁之利呢?”
“奴婢有一人想向小姐引荐,此人是嘉房内一宫人,名唤幺莪,他或许能帮助小姐。”
“他是什么人?你又如何得知?”
“奴婢曾经告诉过小姐,奴婢在这嘉房内认识几位话本先生,幺莪就是这写书人中的一位。”薯儿轻声说,怕夜深人静被人听了去,“他家盼生个儿子,没想到生了八个女儿,就是他的姐姐们,叫大娥子、二娥子……他母亲怀他时父亲溺水身亡,他母亲没读过什么书,就给就取名为幺莪。只是可惜呀,他一生爱写文,不信当今皇上如此残暴,日日想着能进宫给皇上写一部实史。他一介布衣当史官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在哪听了当宫人能接近皇上,在他儿子出生那天,他就离家出走进宫净了身。要想知道嘉房内一些事,在幺莪能听些事呢!”
“幺莪?他现在在那?”
“就在嘉房内做些别人不爱做的杂事,小姐若想让他侍候,奴婢可以使上一计。”
“你又如何知道他愿意听命于我?”
“有目的的人最好使唤,更何况幺莪的目的又不大,只要让他能时不时见见皇上,写一部关于皇上的书,别让他白赔了命根子便是对他的好了。”
“那此事便交于你,你把他带来就行。”
“是。”
没过几天,当薯儿一身骚臭味时,又提着另一个骚臭味的宫人时,华果儿就知道薯儿当时说“别人不爱做的活”是什么了。
薯儿在房外哭喊着:“小姐呀,你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呀,这不长眼的宫人,竟……竟把这些东西倒在我脚上了。小姐你可要好好罚罚他,罚他给我洗三十年,不,得给我洗五十年的衣服,奴婢才肯解气呀!”
薯儿做事不错,演起戏来委实夸张了一些。
华果儿只觉得头大,只得同意让他们快去洗洗。薯儿和幺莪走了后,又见红袖挑出一些洗过中药的水把整个院子都浇了一遍才肯罢休。
而若欣也急匆匆地从藏娇房跑进了桂心轩,虽然没说明,但听她称赞桂心轩的药味时,就知道她对院子味道的嫌弃。
华果儿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