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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雪上血

山路难,对于这样一个雪夜,上山时难,下山时更难。路上的雪,已经冻得愈加踏实。这不给鞋子底下放几枚钉子,又怎能安稳下山?

于是,漆黑的夜,洁白的雪,下山的路上有个沾满了草叶子的少年,这一路不知滑倒了多少下,也不知道下一次滑倒是在哪。

上了山,看了剑,就不会有人死了吗?还是有人要死的啊!这些人似乎总觉得青山太孤单,你们为什么就这么想和青山做个伴?值得吗?沈青君想着想着,脚下一滑,又摔了好远,挺疼的,这一路都挺疼的。

一切都是那么寂静,特别是看到了那一枚青色小月,那一刻,听不到一丝呼吸,也或许那一刻没人呼吸。可看到了又如何呢?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对于那些想得到还没得到的东西,只有收入袖中才安心,可这枚月,又会挂在谁的袖中洞天呢?真以为上了山就不会再死人了吗?

于是,沈青君下山了,他所做的,也只能是带着这些外来客平安上山了,他也做到了,所以,这个带着局外人上山的局里人,此时也沦为了一枚无用的棋子,没人会关注他,他也没办法去掺合进这局生生死死的棋。

赢了的,活着的,日后跑不了一个大道无量的剑仙,天地间都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败了的,死了的,也只能长埋在这白雪,和这无人的青山作伴,任你生前多么出众,死了就是死了,岁月会流走一切,最开始还会有人替你惋惜,还会有人把你谈论起,可终究还是死了,终究有一天,人们会把你忘记,也会抹去你在岁月里留下的那不浓不淡的一笔,在哪哪哪一天,又有哪家子弟,会代替那当年的你呢?

没人想成为后者,也没人想死,可很多时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很多事情,是没有选择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来了。所幸,沈青君还有选择,有好多选择,于是他下山了,回去做那酒馆的掌柜,做赌楼的邻居,做那春节贴联人。

在沈青君的记忆里,下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还是那阴阳怪气讨人厌的话语。

“诸位,给当今皇帝爷一个薄面,任你本事如何,终究还是在这大宋的天下,这枚剑气,老身替八皇子,替皇帝爷谢过大家。”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老家伙在宫里多年,说话的本事是一套一套的,可说两句话就可以带走那剑气的话,这一行人,也就不用来了,前日故人也就不用死了。仿佛,江湖它一直有江湖的规矩。

“自古以来,庙堂和江湖两两不沾,江湖的事江湖来办,这是你们皇帝爷提的,别忘了,这当今皇帝爷,是怎么坐上这金銮宝座的。”岑渊感受着那青色小月散发的无穷剑意,把手放在了背后的剑柄上。

“冰河剑门,不输任何人。”

“别忘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苏雪身后那一名年轻人早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剑“我们小姐先天大道亲近,从头到尾,这剑气,都该是我们太微山的。”

好像人们在做大事前,都喜欢先说半天话,等把这世间所有道理说到自己这边,就觉得咱们占着理呢,这件事,就该听咱们的。打架,更是如此,人们总是恨不得先把所有道理说遍,这样好像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动手了。

“太微山长老孟眠,问剑贾总管,佩剑,惊蛰。”这一行人里,最年轻的,最先动手了。

任何一个门派的长老,都是实打实有着大功绩的,孟眠,是当今,也应该是日后,太微山最年轻的长老。年轻的好像不可置信,年轻的好像太微山都没听过这个人,就好像他的佩剑,惊蛰,突然惊醒了整个太微山。

这个年轻的长老,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只是在一个夜晚,太微山当今的山主,亲自去了后山,找到了那个好像一年四季都在睡觉的年轻人,当时他就躺在一块大石板上睡觉,然后掌柜的叫醒了他,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当晚,一座与太微山齐名的山门,满门全灭。再然后,太微山上便多了一位爱睡觉的长老。

大道之争,总是那么残酷,涉及道修行,不管用什么手段,总之得到了,便是得到了,窃国者侯,在牵扯到最根本的大道上,没人会和你温和,毕竟,总有人不在乎那几条命。

那一年,孟眠十七,和掌柜的一个年龄,可能这就是天才,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不可比的。

天边猛地响起一声惊雷,惊蛰,出鞘了。

岑渊也没看戏,毕竟外来客们又不是只有这三家,岑渊一摆手,身后的侍卫就主动拔刀走向别的宗门,反正,肯定是有人要死的。接着,他看向苏雪,微微行了个礼,“冰河剑门大师兄,借苏仙子道心一用。佩剑,冰河。”

苏雪的确不会打架,可大道亲近的苏雪,也不用会打架,只见她怀中那一只七彩的兔子,跳到地上,变的越来越大,尾巴像花朵一样盛开,开出六条,最终变的如同一艘渡船一般的大小,只是这种大小,在万丈青山前还是不够看。

“太微山苏雪,佩剑广寒宫,请出剑。”苏雪冷冷的说道。

天下只知道太微山有仙子苏雪,太微山只知道苏雪有一只天降的七彩兔,可没人知道,这只兔子本就是一把剑,是苏雪的本命佩剑。

佩剑,可以有很多把,本命佩剑却不会很多把,它是剑客通过天地孕育出来的,是一个剑客,用一生去养护的剑,就如同孟眠的惊蛰。

那一声炸雷,好像要惊醒这青山,好像想撕裂那长天,虽然不过是蚍蜉撼树,但总是有那么一点气势的,然后,孟眠就砍到了一条线,一条青色的丝线。

总管贾雨深,不是一名剑客,只是大宋朝皇帝爷身边的一名太监,一个爱使绣花针的太监。这个太监,出了名的是心狠手辣,比他的心狠手辣更出名的,是他的八枚绣花针,三千青丝线。针,只是那普通绣娘用来绣花的针,不过是在人身上绣花,线,却是贾雨深把死在自己手里的高手的灵魂抽出来炼化成线,因为这每条线都代表着生前的喜怒哀乐,所有记忆,故名三千青丝。

“高手,我见过很多,看在你的确是个高手的份上,我可以把用你编织的线让它好看一点。”贾雨深抬手一抽,那一根青色的丝线竟带动了几分孟眠的剑,在黑夜里传出了几丝火星。

“好剑!”贾雨深一挥袖,一点寒芒带着一路青光射向孟眠,贾雨深那用来绣人的绣花针,出袖了。

穿着线的针,眨眼便到了孟眠眼前,直取孟眠左眼,可孟眠的剑更快,手一转,清脆的响声传过剑尖,惊蛰,弹飞了那一枚针,不过针后还跟着那一丝青丝线,眨眼的功夫,青色的线便缠满了惊蛰的剑身。

“是个高手,还是个年轻的高手,或许多修炼几年,真的可以压下我呢。”贾雨深盯着那把惊蛰,一挥袖,又是一枚绣花针射向惊蛰,他的指尖,捏着那一根缠住惊蛰的线。

“惊蛰。”孟眠低语了一声,他手中的剑,变成了一道闪电,直接崩碎了青丝线,也穿碎了下一枚绣花针。

剑名惊蛰,本命招式也叫惊蛰,惊蛰之下,万物苏醒,随着那一道闪电,闪电后竟然跟着大大小小,世间所有生灵的影子。

你有三千青丝,我唤醒的,便是万丈红尘。

青山的雪,下个不停,在这种天气下,那边的岑渊苏雪倒是更契合这种天气一般。

岑渊没有本命佩剑,冰河是冰河剑门的代代相传的神兵,只传给当代最强之人,等到冰河认可了哪一位门徒,才有机会将冰河练成本命佩剑,而岑渊,已经与冰河磨合了一大半了。

岑渊侧身一挥剑,一道冰川劈向苏雪,只是冰川虽然冰冷,却还是比不上那一只全身散发着寒芒的七彩玉兔,那巨大的兔子睁着猩红色的眼睛,盯着迎面的冰川,一张口,吐出一片寒气,那冰川竟那样被冻在了半空,下一刻便破碎成了水雾,消失不见。

“冰河剑门,不输任何人,冰河,更是如此!”岑渊握着那一柄深蓝色的剑,用力劈下,一道冰河,从剑尖处,流向那一只兔子的脚下。

只要有这把剑在的地方,便会流出冰河,冰封住世间的一切。

那只兔子面对流过来的冰河,全然不惧,只是轻轻的一跺脚,寒气从脚下迸发,丝丝缕缕的白气直接在冰河的尽头,凝结成冰,封死了冰河的来路。这把剑,叫广寒宫,剑的寒,远不是人间之寒。

战局越来越激烈了,天上的雷响个不停,地面上也落下了许多冰晶,原来,整个战局已成了乱战,不知冰河剑门的侍卫一刀劈下了哪个少门主的头颅,也不知道哪个宗门里隐藏的高手一剑挑断了是个人的脖颈......

总之,鲜血把白雪染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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