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故人重见
扶风默默的收回手来,泫然欲坠。
是自己太过贪心,本来能远远看几眼就满足,因了主子的原因,能进萧府做侧夫人,该知足。
何况,这本就是主子给的,主子再要回去,有何不可?
一个人的痛,三个人的伤。
这个冬天,冷到了骨子里。
不久之后,薄胥堂又来了一次。因为他的女人们连连续续都流产了。
他怕,怕自己霸业未成就先断子绝孙。
“所以,单于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仅有的两根苗儿,”有把柄在手,她笑的放浪形骸,“你害的我不能生育,夫妻之间总得同甘共苦吧?”
薄胥堂有气发不得,憋着火和她交易,愿意拿无恙和她交换盅的解法。
她双手一摊,“没得解。”
男人掀翻一桌茶水:“不可能!”
“那就走着瞧……”
看他气急败坏,何景言心里爽的要死。
当然不是什么盅,不过是当年以防万一,偷偷将他随身携带的弯刀上的那块墨玉换成了黑铀矿石。
铀矿这个东西嘛,放射性很厉害。主要在于引起基因突变和染色体畸变,使一代甚至几代受害。
虽然他说了皇位会给无恙,但保不齐会窜出来个野孩子抢皇权,所以,她干脆就将薄胥堂再也没有生育能力。
恶毒是恶毒了些,但方法实用。
何景言拍拍胸口,幸好从小就教育无恙,看见那把弯刀就躲到十米开外去。
还是酗上酒了。
一开始不过是天冷畏寒,让人煨一壶酒来暖暖身子。不料,一沾就贪恋上那如踏云端的眩晕感觉,一发不可收拾。
没别的招啊,心里难过,又倒不出来。还是喝点好,杯中物让你醉生梦死。黄白汤让你解愁忘忧。
可情到底是什么?怎么要这么辗转反侧,怎么要这么痴狂疯魔?
苦啊。
情是苦,是不想罢手。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不是么?整整五年的夫妻,我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那个男人身上,没有退路。就这么放手,不甘心!
我不甘心!
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瘦了。再也没有当年的丰润圆滑。
现在的样貌,无论是谁只怕都无法看出,这个女人和当年甚嚣尘上的何景言后有何相似之处。
当年的何景言……当年的何景言……
她笑了一声。
没出息的东西!事到如今,还想着回到当初么?
往事如流水般,忽至心头……
那个人说……“没用的废人一个,想宰就宰吧”……
她用手掩起半张被泪水润湿的面孔,低低地笑了一下,笑声凄厉之极,窗外树梢上的乌鸦“嘎”地一声,扑棱棱地,从树上飞起。
日日醉酒沉沦,近乎癫狂的麻痹,旁人都不忍心多看。
酒被藏了起来,她便去找扶风,扶风别过头不看她如今的模样,转身避开。她又去霍准那里,霍准早知她要过来,早就离府不见。
没得法,去求萧望之,一声一声。
“让我喝一口就好,就一口……”
“不喝一点我睡不着啊,让我喝一口好不好?”
“就一口,我不多喝的……”
“就一口,求求你了,让我喝一口……”她的神色可怜又可悲:“求求你……就一口……”
萧望之慢慢闭上眼,又慢慢睁开来,看着眼前的女子,他手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好。我陪你喝。”
一轮月,一双人。
她趴在小圆桌上絮絮叨叨的念着什么,他在旁边手执酒杯安静的听着,脚边是东倒西歪的空酒坛子。
“孟沉……呵呵……”她半抬迷离醉眼的看着他,“要是你我没有踏入这个时空那该多好啊。”
“为什么?”
她呵呵一笑,拎起酒坛就灌下一口:“……那……就不会遇上那个人……”
他手一抖,酒杯里漾出些清酒来,撒在衣服上,一层一层的透到骨子里去。
“……是么……”他喃喃,也倒进去几口酒,忽然心里有些慌乱:“我、我先走了。”
立身逃也似的离开,却被她牵住了衣角,回头看见她头埋在桌子上。
“一个人好冷……不要走……”
萧望之竖起耳朵,“什么?”
“今晚好冷……”她依然不抬头,脸贴着桌面,大着舌头含含糊糊的说:“一个人睡,好冷……”
他缓缓转身,如雷贯耳,不可置信。
久久没有听到声音,她撑起脑袋,看他僵在原地,低头呵呵笑了两声,竟然起身拉起他的手走向床榻。
双手轻轻一推,将他埋在锦被间,然后紧跟着钻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就当一回电热毯吧,一晚就好。”
他想说什么,但被她抢了先:“孟沉,你知道么?因为你不单是萧望之,还是孟沉,是我的师兄。所以,等不到结果。”
他一急,半撑起身子,追问:“我是谁和结果有什么关系?!”
她压他重新睡下,双手围住他的腰身,头埋进他胸前,轻轻道:“不要爱我。我怕你我会连朋友都没的做。我怕。我们会成为敌人。”
他听的心一紧。是呵,景言向来是不相信什么感情的,她是那么理智的人,现实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可是,细细想来,也不过是怕受伤的女子。
他想对她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缓缓的呼吸声,低头看去,玉人儿早已睡的香甜。
他叹了一声,搂着的双手稍稍紧了一些。
这样抱着她,其实就心满意足了。
唉,你总说我很好。
我很好我很好,要介绍别人给我,如果我真的那么好为什么你不要呢你不要呢哎,宝贝,请看看我吧。请看看我吧。请看看我吧。
接连落了几场雪,北边的匈奴又开始躁动起来,有想四方扩张的征兆。作为最得圣心的当朝太傅,萧望之自然是被皇帝派去北边视察和军情。府里剩下几个人管不住她,她就更加随心的过着自己的醉生梦死。
浑浑噩噩的,感觉不到外界所有的一切,有时候朦朦胧胧的,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想起与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日子,又是一阵恍惚。暗自让仆人送了不少酒在院子那颗桃树下埋着,舌头想念了便拿铁锹来掘出一坛。喝醉了便躺一阵,睡一觉起来又喝,有时候想到伤心处了,自己真的没有爱人的能力了,又是混着叹息和酒一起灌下去。
傍晚的天色有些低沉,看着好像又要飘雪了。寒风剌剌一刮,街上便没了人影,只剩下各家门前红艳艳的灯笼在北风里摇晃明灭。
一顶暗花小轿平稳的落在萧府的大门前,轿前的侍从上前拿出玉牌一晃,门口两侍卫立刻打开大门毕恭毕敬地将小轿迎了进去。
“草民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霍准和扶风领了众人端端正正跪在庭前,低头迎驾。
“起来吧。”刘询并未多看下面跪着的人,坐在上首自顾自的把弄翠玉扳指。
皇帝平日里偶尔也会过府来,与太傅谈谈政事,商议对策。只是萧望之如今尚在边关,又没有必要特地来检查他这个霍家遗骨是否在府里。那,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