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岁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哲野差点要和一个女人谈婚论嫁。那女人是老师,精明而漂亮。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她,总觉得她那脸上的笑象贴上去的,哲野在,她对我笑得又甜又温柔,不在,那笑就变戏法似的不见。我怕她。有天我在阳台上看图画书,她问我:你的亲爹妈呢?一次也没来看过你?我呆了,望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啧啧了两声,又说,这孩子,傻,难怪他们不要你。我怔住,忽然哲野铁青着脸走过来,牵起我的手什么也不说就回房间。
晚上我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哭。哲野走进来,抱着我说,不怕,夭夭不哭。
后来就不再见那女的上我们家来了。
再后来我听见哲野的好朋友邱非问他,怎么好好的又散了?哲野说,这女人心不正,娶了她,夭夭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邱非说,你还是忘不了叶兰。八岁的我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大了后我知道,叶兰就是哲野当年的女朋友。
我们一直相依为命。哲野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包括让我顺利健康的度过青春期。
我考上大学后,因学校离家很远,就住校,周末才回家。
哲野有时会问我:有男朋友了吗?我总是笑笑不作声。学校里倒是有几个还算出色的男生总喜欢围着我转,但我一个也看不顺眼:甲倒是高大英俊,无奈成绩三流;乙功课不错,口才也甚佳,但外表实在普通;丙功课相貌都好,气质却似个莽夫……
我很少和男同学说话。在我眼里,他们都幼稚肤浅,一在人前就来不及的想把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太着痕迹,失之稳重。
二十岁生日那天,哲野送我的礼物是一枚红宝石的戒指。这类零星首饰,哲野早就开始帮我买了,他的说法是:女孩子大了,需要有几件象样的东西装饰。吃完饭他陪我逛商场,我喜欢什么,马上买下。
回校后,敏感的我发现同学们喜欢在背后议论我。我也不放在心上。因为自己的身世,已经习惯人家议论了。直到有天一个要好的女同学私下把我拉住:他们说你有个年纪比你大好多的男朋友?我莫名其妙:谁说的?她说:据说有好几个人看见的,你跟他逛商场,亲热得很呢!说你难怪看不上这些穷小子了,原来是傍了孔方兄!我略一思索,脸慢慢红起来,过一会笑道:他们误会了。
我并没有解释。静静的坐着看书,脸上的热久久不褪。
周末回家,照例大扫除。哲野的房间很干净,他常穿的一件羊毛衫搭在床沿上。那是件米咖啡色的,樽领,买的时候原本看中的是件灰色鸡心领的,我挑了这件。当时哲野笑着说,好,就依你,看来小夭夭是嫌我老了,要我打扮得年轻点呢。
我慢慢叠着那件衣服,微笑着想一些零碎的琐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发现哲野的精神状态非常好,走路步履轻捷生风,偶尔还听见他哼一些歌,倒有点象当年我考上大学时的样子。我纳闷。
星期五我就接到哲野电话,要我早点回家,出去和他一起吃晚饭。
他刮胡子换衣服。我狐疑:有人帮你介绍女朋友?哲野笑:我都老头子了,还谈什么女朋友,是你邱叔叔,还有一个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一会你叫她叶阿姨就行。
我知道,那一定是叶兰。
路上哲野告诉我,前段时间通过邱非,他和叶兰联系上了,她丈夫几年前去世了,这次重见,感觉都还可以,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准备结婚。
我不经心的应着,渐渐觉得脚冷起来,慢慢往上蔓延。
到了饭店,我很客观的打量着叶兰:微胖,但并不臃肿,眉宇间尚有几分年轻时的风韵,和同年龄的女人相比,她无疑还是有优势的。但是跟英挺的哲野站在一起,她看上去老得多。
她对我很好,很亲切,一副爱屋及乌的样子。
到了家哲野问我:你觉得叶阿姨怎么样?我说:你们都计划结婚了,我当然说好了。
我睁眼至凌晨才睡着。
回到学校我就病了。发烧,撑着不肯拉课,只觉头重脚轻,终于栽倒在教室。
醒来我躺在医院里,在挂吊瓶,哲野坐在旁边看书。
我疲倦的笑:我这是在哪?哲野紧张的来摸我的头:总算醒了,病毒性感冒转肺炎,你这孩子,总是不小心。我笑:要生病,小心有什么办法?
哲野除了上班,就是在医院。每每从昏睡中醒来,就立即搜寻他的人,要马上看见,才能安心。我听见他和叶兰通电话:夭夭病了,我这几天都没空,等她好了我跟你联系。我凄凉的笑,如果我病,能让他天天守着我,那么我何妨长病不起。
住了一星期院才回家。哲野在我房门口摆了张沙发,晚上就躺在上面,我略有动静他就爬起来探视。
我想起更小一点的时候,我的小床就放在哲野的房间里,半夜我要上卫生间,就自己摸索着起来,但哲野总是很快就听见了,帮我开灯,说:夭夭小心啊。一直到我上小学才自己睡。
叶兰买了大捧鲜花和水果来探望我。我礼貌的谢她。她做的菜很好吃,但我吃不下。我早早的就回房间躺下了。
我做梦。梦见哲野和叶兰终于结婚了,他们都很年轻,叶兰穿着白纱的样子非常美丽,而我这么大的个子充任的居然是花童的角色。哲野愉快的微笑着,却就是不回头看我一眼,我清晰的闻到新娘花束上飘来的百合清香……我猛的坐起,醒了。半晌,又躺回去,绝望的闭上眼。
黑暗中我听见哲野走进来,接着床头的小灯开了。他叹息:做什么梦了?哭得这么厉害。我装睡,然而眼泪就象漏水的龙头,顺着眼角滴向耳边。哲野温暖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去划那些泪,却怎么也停不了。
这一病,缠绵了十几天。等痊愈,我和哲野都瘦了一大圈。他说:还是回家来住吧,学校那么多人一个宿舍,空气不好。
他天天开摩托车接送我。
脸贴着他的背,心里总是忽喜忽悲的。
以后叶兰再也没来过我们家。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才确信,叶兰也和那女老师一样,是过去式了。
我顺利的毕业,就职。
我愉快的,安详的过着,没有旁骛,只有我和哲野。既然我什么也不能说,那么就这样维持现状也是好的。
但上天却不肯给我这样长久的幸福。
哲野在工地上晕到。医生诊断是肝癌晚期。我痛急攻心,却仍然知道很冷静的问医生:还有多少日子?医生说:一年,或许更长一点。
我把哲野接回家。他并没有卧床,白天我上班,请一个钟点看护,中午和晚上,由我自己照顾他。
哲野笑着说:看,都让我拖累了,本来应该是和男朋友出去约会呢。
我也笑:男朋友?那还不是万水千山只等闲。
每天吃过晚饭,我和哲野出门散步。我挽着他的臂。除掉比过去消瘦,他仍然是高大俊逸的,在外人眼里,这何尝不是一幅天伦图,只有我,在美丽的表象下看得见残酷的真实。我清醒的悲伤着,我清晰的看得见我和哲野最后的日子一天天在飞快的消失。
哲野很平静的照常生活。看书,设计图纸。钟点工说,每天他有大半时间是耽在书房的。
我越来越喜欢书房。饭后总是各泡一杯茶,和哲野相对而坐,下盘棋,打一局扑克。然后帮哲野整理他的资料。他规定有一叠东西不准我动。我好奇。终于一日趁他不在时偷看。
那是厚厚的几大本日记。
“夭夭长了两颗门牙,下班去接她,摇晃着扑上来要我抱。”
“夭夭十岁生日,许愿说要哲野叔叔永远年轻。我开怀,小夭夭,她真是我寂寞生涯的一朵解语花。”
“今天送夭夭去大学报到,她事事自己抢先,我才惊觉她已经长成一个美丽少女,而我,垂垂老矣。希望她的一生不要象我一样孤苦。”
“邱非告诉我叶兰近况,然而见面并不如想象中令我神驰。她老了很多,虽然年轻时的优雅没变。她没有掩饰对我尚有剩余的好感。”
“夭夭肺炎。昏睡中不停喊我的名字,醒来却只会对我流眼泪。我震惊。我没想到要和叶兰结婚对她的影响这样大。”
“送夭夭上学回来,觉得背上凉嗖嗖的,脱下衣服检视,才发现湿了好大一片。唉,这孩子。”
“医生宣布我的生命还剩一年。我无惧,但夭夭,她是我的一件大事。我死后,如何让她健康快乐的生活,是我首要考虑的问题。”
……
我捧着日记本子,眼泪簌簌的掉下来。原来他是知道的,原来他是知道的。
再过几天,那叠本子就不见了。我知道哲野已经处理了。他不想我知道他知道我的心思,但他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哲野是第二年的春天走的。临终,他握着我的手说:本来想把你亲手交到一个好男孩手里,眼看着他帮你戴上戒指才走的,来不及了。
我微笑。他忘了,我的戒指,二十岁时他就帮我买了。
书桌抽屉里有他一封信,简短的几句:夭夭,我去了,可以想我,但不要时时以我为念,你能安详平和的生活,才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叔叔。
我并没有哭得昏天黑地的。
半夜醒来,我似乎还能听到他说:夭夭小心啊。
在书房整理杂物的时候,我在柜子角落里发现一个满是灰尘的陶罐,很古朴趣致,我拿出来,洗干净,呆了,那上面什么装饰也没有,只有四句颜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到这时,我的泪,才肆无忌惮的汹涌而下。
同居男友还有个怀孕的未婚妻
大学毕业后,我没有选择有对口专业的单位工作,而是在一家杂志社做实习编辑。也许是因为喜欢文字的原因,我希望能在这里寻找一方属于自己的舞台。我的家在外地,父母都是工资不高的工人。
刚参加工作的我,实习的薪水并不多,但我拒绝了父母的经济支援。那时,我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单位解决,可一次月初我不小心把饭卡弄丢了,要补还要等到下个月,致使我本来就精打细算的开销更有点雪上加霜的味道了。
我只好以减肥为借口,戒了午餐。我的举动很快引起了同事风的注意。
那天,他走到我跟前,很随意地把一张饭卡扔到我面前说道:美女,你已经够瘦了,该减肥的是我。我的心立刻被他的“义举”打动了。很感激地望着他。说实在的,之前我并没太注意过风,因为走在人群中的他实在是太普通了。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谈恋爱,由秘密到公开,可不知为什么,我身边所有的同事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我。我想那是由于风大我8岁的缘故吧!可我并没感觉到年龄上的差距啊!
后来,在风去外地采访的那几天,比我早工作半年的淇悄悄告诉我,说风很花心的,除了我以外,他还有个交往了五年的女友,听说还跟个美编关系暧昧。没等她说完,我的心就乱得一塌糊涂。
风回来后,我就把他叫到一旁,进行盘问。没想到风的反应很强烈,他对我解释,这是别人对他的中伤,他的确有个女友,但早已在认识我之前就分手了,至于那个美编简直是无中生有。
面对他的表白,我深信不疑。于是,我们继续出双入对。面对别人的目光,我甚至有些理直气壮。
交往不到三个月,我们就同居了。风很宠我,几乎一有时间就陪我在这个城市里闲逛,几乎把我大学期间没去过的地方都游览了一遍。
只是,风的家就在本市,他从未说过把我带到他家拜见他父母,也许是时机不成熟吧,我这样想到。
就在我们的感情浓得化不开之际,一个陌生的女人找到了我,直觉告诉我,她就是风那个交往了五年的前女友。
她的名字叫清,是一家房地产的会计。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我:风还是改不了喜欢黄毛丫头的癖好。
我被激怒了,讥讽她的确不年轻。没想到她竟笑了:年轻不年轻,风注定娶的是我,不知道吧?我们就要结婚了。说完,转身离开。
我马上给风打了电话,他急忙赶到我身边,问明情况,他向我解释:我与她真的分手了,只是我的父母很喜欢她,她也经常到我家,但和她结婚,那是不可能的,我爱的是你。可悲的是,我再次相信了他的话。
为了抓牢这份感情,我领着风,回到我们家,见了我的家人。我的父母认为成熟的他很适合我,知道我们在一起同居后,就张罗着买房子,好让我们早点儿结婚。
这时的风用堂而皇之的借口让我对他的爱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他对我的父母说:我们还年轻,正是创业阶段,晚几年再结婚也不迟,总之,我会对这份感情负责的。善良的父母对他的话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我的心却七上八下地不安起来。
那天,我们单位同事聚餐送别一个到南方发展的编辑。席间大家都有些喝高了,说话就不再有所顾忌。
其中有个同事对我说,风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就在昨天还看到他与一个女人从“名典”咖啡语茶亲热地走出来。同事还清楚描述了那个女人的外貌。不用说,就是那个他信誓旦旦说分了手的前女友。我实在不能容忍他的欺骗。
面对我的质问,风似乎早就想好了应对,他说我的那个同事是别有用心,还说那个同事过去对他表示过好感。风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要在意旁人的挑拨!他还发了毒誓,表示如欺骗我就被车撞死!
我的心再次软了。但我也多了个心眼,开始掌握他的经济大权,有意识地存钱。那期间我们的感情还是很稳定的,只是他始终没提过结婚的事。
今年年初,我被杂志社派到南方的一家杂志社学习一个月。刚到的那几天,风的电话很密,几乎时刻关注我。不是叫我注意饮食就是添加衣物,尽管口罗嗦,我心里却很受用。
可没几天,他的电话就逐渐冷落。由开始他的主动,变成了我不停地找他。那天,好不容易接通了,刚跟他说几句话,我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听得真切,那是他的前女友。我什么都明白了,毫不犹豫地关了机。
回来之后,我并没通知他,直到在单位的走廊上,他拦住了我,把我拽到角落里对我说:她怀了我的孩子,我让她打掉,她不同意。我说:那么说,之前你都是在欺骗我了,与我在一起的同时你们还在来往,对吗?他点了点头。但很快他拉住我的手说:我爱的是你,可她一直不肯放过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甩掉他的手,转身跑掉,这一回,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了。
我很快办理了辞职手续,尽管我如此热爱这份工作。我暂时回到了父母身边,这是一段比较难过的日子。一天,我打开了关了许久的手机,扑面而来的短信都是风发来的,无非是一些求我原谅他的话。我没有理他,果断地换了手机号,连同过去的记忆一并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