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刚下过一场大雨,天色一片迷蒙灰暗,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坠落在青石板上。
水乡的气温骤降,犹如燃雪此刻的心情,冰冷、阴沉。
燃雪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仔细的回想整件事情的经过,脑海中却闪过一个惊奇的疑问:“姨,你刚刚说,还未赎出我爸,我外公外婆就去世了。那最后是谁带着钱去赎我爸的呢?”
表姨有些被问懵了:“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警局说你爸的赎金已经交清了,就把你爸给放了,估计连你爸自己也不知道是谁赎的他。”
“那这就奇怪了,既然家里没有人去警局交钱,就把我爸给放了。而当时能够如此慷慨支付那么一大笔钱,去赎我爸的人,除了至亲之外,还能有谁?”燃雪心中飞快的整理了一下思路,得出这个关键人物一定和母亲的死相关。
“姨,我马上就去警局查一查,这个人一定跟我妈的死有关。”
燃雪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朝警察局的方向跑去。
表姨站在家门口,大声叮嘱:“雪儿,一定要注意安全。”
水乡警局,地方小,人不多,只有少数几个值班的警察。
办公室里暖气吹得人想打瞌睡。放眼望去,整个办公室,看报纸、喝茶的半退休人员占了大半。
燃雪一眼就看见了里面最年轻的一位警官,估摸三十出头,即使在室内也戴着警帽,端端正正的坐在办公椅上,一丝不苟的整理档案。与其他人一比,着实扎眼。
燃雪径直地走过去,双手撑着桌面,望着他直奔主题:“请您帮我查一下,2000年1月*日,燃超挪用青蓝学院公款的案件。”
年轻警官抬起头来,皱着眉,戒备的反问:“你是谁啊?”
燃雪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一副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我是燃超的女儿。警官,其实我就是想知道当年是谁替我爸交的赎金,这对我们一家人来说很重要,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很想感谢他,能不能麻烦您帮忙查一查。”
年轻警官有正义感,心还没有被教条主义同化,愿意管这些闲事。再加上眼前这个女子眉目清澈,神色恳切,自己又是个成年男人,难免心里有些动容。
刚好年轻警官手边正在整理近二十年来的档案,心想着也就是顺手的事,一口答应:“好吧,看在你这个小姑娘知恩图报份上,我帮你查一查。“
年轻警官警惕的环顾四周,似乎每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压低了嗓音说:“这可是有违规定的,你别说出去。”
燃雪感激不尽,连忙点头:“好的,我绝对不会乱说。”
年轻警官走进档案室,按照标号翻找二十年前的档案。几番折腾,才从积压了一大堆资料的柜子里抽出2000年的档案,顿时灰尘扬起,呛得警官连咳三声。
年轻警官走出档案室时,手里多了一本棕色档案袋,应该是很幸运的找到了。
“这里没有记录是谁交的罚金,按理来说,应该是有记录的,但是好像被抹去了。或许是有人做好事不留名吧,小姑娘,看来你这个恩情没办法报了。”年轻警官有些遗憾的说。
燃雪眉头紧蹙,抓着他的胳膊,坚持的问:“您确定吗?麻烦您再好好查查。”
燃雪用的力气不小,年轻警察略有不悦:“你这个姑娘怎么这么轴呢?说了没有,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燃雪眼中清亮的眸光瞬间黯淡了,松了手,有些抱歉的看着他说:“好吧...谢谢您!”
燃雪出门时,垂着头,塌着肩,迎面撞上一位正走向办公室的年长警官。年还没过完,就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到警局来,还十分失魂落魄的样子,引得年长的警官多留意了一眼。
年长的警官走进办公室,咳嗽了一声,深沉的声音,震慑力十足。打瞌睡的、喝茶的顿时都精神了,抓起手边的工具,装模作样的埋头工作起来。
年长的警官不理会其他人,直接问那位年轻的警官:“刚刚那姑娘是谁啊?”
年轻警官立刻站起身,做了个敬礼的手势,毕恭毕敬的回答:“报告队长,是一个小姑娘,说是来查一查二十年前的一个案件。”
“什么案子?”
“2000年1月,有个叫燃超的男子,挪用青蓝学院公款的案件。她想知道是谁帮她爸爸交的赎金,她想感谢人家。可惜人家做好事不留名,查不出来是谁。”
队长倏地面色一沉,厉声呵斥:“你这是有反规定,还有下次,你就等着挨处分。”
年轻警官神色紧张起来,忙解释:“队长,我知道错了。我也是看那小姑娘一片赤诚的份上才帮忙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队长摆着手,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好了,好了,都去做事吧!下次,再让我看到谁偷懒,就出去给我跑10公里。”
办公室里霎时间,噤若寒蝉。
队长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反锁了门窗,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梁老板,有人来查那件事了......”
接电话的是梁昭暮堂叔:“什么?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是谁在查?”
“一个小姑娘,说是燃超的女儿。”
“好的,我知道了。绝对不能让她查出什么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记录早就已经毁了,你放心,她查不到什么。”
“谨慎一些为好。”
队长隔着百叶窗,面色深沉的望了一眼公共办公室那帮打酱油的警员,重重的叹了口气。
回到W城,燃雪彻底不想理睬燃超。每天出入家门碰上了,也是视而不见,就当没这个人。
燃超被戳破了最后一层脸皮,也无颜面对燃雪。燃雪只当他是个懦夫,一个没有本事却把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看得极强的懦夫。
燃雪是个自愈力极强的人,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可以以最短的时间让自己去适应。她内部消化所有情绪,不会给任何人增添麻烦,包括梁昭暮。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几天不见,恍如煎熬多年。
开学第一天,梁昭暮和燃雪约好一定要一起进校门。他今天是自己坐车到的学校,早早的就站在校门口等着燃雪。
过了个寒假,他剃了头,板寸短发,神清气爽。绿色夹克穿在身上,多了几分挺拔大气。来往的女同学眼睛都挪不开的盯着他看,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瞩目,气定神闲的向着燃雪要来的方向望去。
燃雪此时背着大提琴,远远地从人群中走来。初春的梨花粉白透嫩,微风拂过,花瓣轻轻悠悠的落在燃雪的黑发上。自在悠然,清香淡雅,与燃雪脸上淡淡的妆容极为相宜。只见她浅浅一笑,迈着轻盈的脚步向梁昭暮走去,翩若一个灵动飘逸的仙子。
校门口,梁昭暮和燃雪相视一笑,不若多词。
燃雪站在铁门外顿了顿,依然像往常那样,抬起头来注视着那块金光闪闪的校牌。
这一次,她的眼中含笑,带着一份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