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
黑衣人的瞳孔在收缩,这猝不及防的一剑来得太快太急。
燚阳剑如山岳般定下,狠狠刺进了黑衣人的胸膛。他脸上的黑色面巾被火浪掀飞,徐风大吃一惊。
孔孟杰???
这人竟然是当日在于家酒肆里被自己一掌逼退的孔孟杰,既然他的武功这么厉害,那杏儿又是谁?他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握住燚阳剑的手再也刺不下去。不,孔孟杰不能死。
终于秋水剑渐渐暗淡下来,一股无形的气浪将三人掀飞,李浩然感觉一股无力的虚弱感爬满全身,他躺在地上,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再动一下。可是他的意识清醒,躺下来的时候他才有功夫仔细体味刚刚的感觉,与玄水之力融合的时候,世界就像是潮水将他包裹,现在又将他吐出,一切都美妙极了。他翕动鼻子,茉莉花的清香?
金色的火焰将法上吞没,史艳文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他又想起那些被自己烧成焦炭的人,自己已经记不起他们的模样,所有人烧焦后的面孔都一模一样,南明离火,铄金熔铁,他已经能够预想到法上现在的样子了。
火焰散去,法上双手合十,全身金光熠熠,如同一尊金佛。
王胜大惊失色,仿佛看见某种难以置信的东西,“金…金刚伏魔神通!!”
“桀桀!真是可惜啊!就差一点就被你杀了呀!”孔孟杰语调平静,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平静下所酝酿狂烈的暴怒。
“我问你,你让杏儿潜伏在我家里到底想干什么,我娘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嘿嘿!徐大少爷放心,杀了你,我再去宰了你爹,你们一家人就能整整齐齐地在阴间团聚。”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话里的意思却令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徐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死了??都死了??”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但是知道结果的时候还是令人猝不及防。刚刚千百次的祈祷,最害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母亲和弟弟妹妹的笑容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当他仔细去回忆的时候,一切又是那么的模糊,他甚至记不起母亲为自己送行那天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母亲的叮咛时常被他当作烦恼抛掉,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多希望能回到小的时候,轻轻依偎在母亲怀里,轻轻嗅母亲衣服上皂叶的味道,对她说一句:“我爱你。”
徐风眼眶通红,死死地瞪着孔孟杰,像是要将牙咬碎般咬出几个字:“我现在就杀了你!!”
再大的悲伤与愤怒也不能化为力量。锵!燚阳剑脱手,火焰已熄。
“桀桀,就是这个眼神,饱饮悲伤与愤怒,却又对这个无情而又残忍的世界无可奈何,我记住这个眼神了,现在就请你去死吧!”
匕首狠狠刺向徐风。
“看样子你需要帮忙啊!”
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茉莉花的香气。一道蓝色流光似匹练扫过,化为一道水蓝色的光轮,匕首像是老鼠见着了猫,抱头鼠窜。光轮里露出一个人影来,只是惊鸿一瞥,徐风再也忘不了那道绝世容颜。
但见她身材修长,皮肤白皙胜新雪,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百花分髾。她左手拿着白色的剑鞘,右手持剑,白色衣裙在狂风里飞舞,好似一朵洁白馨香的茉莉花。当她回过头的时候,徐风发现她水润的脸庞散发出粉嫩的光泽。
徐风惊呆了,姑娘就像是黑夜里皎洁的月光,将他的世界点亮,一眼便成永恒。
事物总是因人而异,在徐风眼里外表美丽温柔的白衣姑娘,却给了孔孟杰极度危险的感觉,若是没有受伤的话自己当然可以不惧,奈何现在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他像是一只奓毛的黑猫,死死的盯着白衣姑娘。
上一刻两人还有一定的距离,下一瞬白衣姑娘已到近前,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白衣姑娘只是做了很平常的动作,抬手,挥剑,天地仿佛静止,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孔孟杰瞳孔被剑光映成了水蓝色。
躲不过这一剑!!!孔孟杰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望着刚刚孔孟杰刚刚所站的位置,白衣姑娘柳眉紧锁,现在那里只剩下空荡荡的虚空,自己刚刚自己挥剑那一瞬,明明已经斩中了他,但是那家伙毫发无损,好像不在同一个时空一样,那家伙跑了!!!
史艳文、史艳武和王胜三人已经晕倒在地,法上走过来,望着地上股叠臂枕,陈尸狼藉。坑洼里的鲜血汩汩漓漓,心中大为悲恸,双手合十高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法上大师,真武弟子慕清雪,奉家师之命,前来取回一件东西。”
白衣姑娘慕清雪对着法上做了一个长揖,她声音空灵,好似夏日清泉,沁人心脾。
“善哉,善哉,施主刚才那一剑,已经尽得太乙玄门剑精髓,令师身体可好?”法上单掌立于胸前微微还礼。
慕清雪笑着说:“有劳大师挂念,家师老当益壮,每日都要爬真武山上的云海崖,一日也未曾间断,家师还让我替她向大师问好!”
“云海崖上的风光可是无与伦比的天下美景啊!如此甚好!”法上又想起那年置身崖顶,云海如波涛在脚下翻滚,浓稠的白云将人吞进又吐出,狂风都是那么的温柔,轻轻拍打人的脸颊。蓝天白云都是那么纯粹,没有一丝斑驳的杂色,在那等天下奇景面前,人也变得空灵、舒畅起来,能忘却世间所有的烦恼。
法上从怀中掏出一本微微泛黄的古书,交给慕清雪“这便是贵派要的东西了。”
这是一本泛黄的古书,但是书口与书脊却见不到一点破损,可见这本书被保存的很好,只见封面用小楷写着《云笈七签》四个字,慕清雪心里暗喜,却是不露声色,心想真武派三十年来的耻辱终于能自己手里结束了。
微一走神,书被一道身影抢走,那人身材矮小,轻功极好,如同一只飞燕钻天而起,一掠便是四五丈。换气时,也不落地,只见他两脚在空中虚踩,手上的铁棍在空中轮了一个圈,身形又起,速度又快两分,眼见就要遁去。
慕清雪杏眼含煞,奈何那人逃得又快又急,就要眼睁睁看他逃走,这该死的贼人,这本书太过重要,急得原地跳脚。
“阿弥陀佛!”法上高宣一声佛号,右手随手一拈,只见地上两片树叶倒飞而起,被他三根手指夹住,五指轻抖,那树叶已经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爆鸣声,朝着那人激射而出,声音未到,树叶却已先至。那人在空中似有所感,举棍回身格挡。树叶撞上铁棍并无声响,但却见那人身体猛的一震,在空中吐出一口鲜红的血雾。随即,那人像一块破棉袄一样落了下来。
慕清雪向法上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提剑迈步,无论如何,那本书绝不容有失。
异变突起,只见那人将要落地时,凌空使了一个鹞子翻身,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徐风。徐风举剑反抗,哪知道被他一个劈掌将剑打落。那人点了徐风的穴道,手掌变抓,一把扼住徐风的咽喉,
“休伤我儿!”徐擒一声怒喝,提刀冲了过来,那人随手一道掌风,便将徐擒击飞,“哼,自不量力。”
“别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扭断这小子的喉咙。”那人嘴里喷着血沫,对追过来的慕清雪戏谑道:“堂堂真武嫡传弟子,不会罔顾普通人的死活吧!”
他说话有些中气不足,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慕清雪止住身形,眉头紧锁,眼神冰冷,这个混蛋竟然拿真武派的名誉要挟自己。
望着投鼠忌器的慕清雪,那人大笑一声,“那在下就不奉陪了,说罢那人抓住徐风冲天而起,飘然远去,这次他显然留了一个心眼,将徐风挡在身后,显然是畏惧法上凌空伤人的手段。”
慕清雪紧追其后,不一会两人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望着三人消逝的身影,徐擒一脸担忧,三人身法太快,自己拍马难及。
法上松开手里的枯叶,劝慰他说道:“将军放心,我相信令郎吉人自有天相。”
“多谢大师出手相助。”徐擒施了一礼,“大师的武艺实在是令人钦佩,在下一定在明帝面前为大师请功。”
“将军言重了,今日之祸,乃是贫僧之过,何功之有啊?。”法上双手合十,“若是要请功,也理应为这些将士们请功。”望着牺牲的将士们,法上心里觉得,和这些勇敢的士兵比起来,自己就是一个以背负责任为借口的胆小鬼。
这是一片背靠青山,俯看绿水的地方。
三百余座新坟排排挺立,活着的时候令行禁止、队列严整,死了也要整整齐齐。
风声呜咽,隐隐能听见人的低泣,松柏棵棵挺立。乌桕树、悬铃木和杨树枝叶窸窸窣窣的响,好似人灵魂得到了解脱。地上满爬的牛筋草、千根草和车前草已经被大家清理干净,就连低矮的灌木丛也被用刀削平。这片坟地是土地本来的红色,被绿色的植被所包围。
法上一连念了十遍往生经,然后起身,对徐擒说:“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贫僧也是时候离开了。”
法上内心自责不已,他还是低估了中原的人心险恶,那些人恐怕不会轻易放弃,他不禁怀疑,三十年前师父做的事情是否是毫无意义,此次中原之行的使命还能够完成吗?
徐擒吃惊道:“大师大可不必担心,明帝已经派了金吾铁卫接应我们。”
“这些贡品还请将军护送进京,贫僧有些私事要处理,待贫僧事了,定当进宫向明帝当面请罪。”
法上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远山如黛,落叶杉爬满了整座山,在风中摇曳生姿,三百多座坟茔静看众生。碎首黄尘、马革裹尸才是军人应有的归宿,“虽然不能让你们燕然勒功,但是我一定会将你们带回家去的。”徐擒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