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开始在夜色超市上夜班。对于普通人,大家睡醒之后时间都不够用,而我忙着打发时间。我把额外8小时拿出来,在这个岗位上,她们花钱买,我兑换成人民币。
拖把在我的手中格外调皮,像模像样的胡拉完场地,伸着懒腰走进了更衣室。一个桂花味儿急促的走进来,慌手慌脚的打开了柜子,对我说好像又是自言自语的“嗨,我又迟到了,胖经理会骂死我的”。
我顺着香味儿测过脸,是她,那个“收银女孩儿”。她边收拾着身上的工装,边往外走,还顺便给了我一个微笑,有点儿甜甜的。
“莎莎”胖经理调门提高了最少1倍。
“什么事,钱经理?”这个莎莎有点儿‘莎’,最后把上衣掖进了裤子里。
在我准备视线离开的时候,胖经理的肥手想在莎莎的脸上摸了一把,被机灵的闪过了一切安好各自忙去了。我摇了摇头,也做自己工作去了。
我在文学院第一年是最无聊的,但它帮我欣赏静态生活的基本原理。一包瓜子洒落一地,在打扫之前,在数清楚有多少粒之后,我和满地的瓜子就这么对视着。它们对我板着脸,我也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它们。
正当我打算切换托着腮帮子的手时,广播里开始循环播放打折品类的广告,“鸡蛋8折,菠菜5折,便宜啦,欢迎大家抢购”。
“小成,发什么呆啊”吓得我一得瑟“把这儿打扫干净”。
我一直想成为一个文学家,像孔子以来的文学家一样。但是在那之前,我好想听哪位著名艺人提到,女人是艺术重要的灵感来源。依稀就像我眼前这位顾客健美的形象,侧腰拿食物的时候让我想起了草原上在杨树下随时会飞出去的雌鹿。我在另一个维度或许一直拜倒在女人顾盼生辉的石榴裙下。
“啪”后脑一阵火辣,那只雌鹿像子弹一样飞走了。
“你到底想干啥?明天早上之前能打扫好吗?”
打发无聊的8小时,渐渐开发出了带有艺术气息的高招,如果说故事里就算艺术的话。时间缓慢流逝的时候,这种艺术能让你转移注意力。我发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艺术高招。
比如“收银女孩儿”莎莎,莎莎用手指头判断出无聊首要的敌人是时钟,所以她的应对策略是不看时钟,她的观点是你越看时钟,时间过得越慢,时间又像个间谍,窥探着每个人的每一秒动作,让你时时刻刻受折磨。莎莎把收银时,过手每一件商品的动作调慢了2倍。这是打发时间时她坚定不移的第一原则。可是下一秒,她看向了时钟,然后像做贼一样瞬间回归了收银。并顺手拿了一袋饼干挡住了时钟的光芒。
一个同事嚼着口香糖,红色耳机上的字母‘b’格外醒目,划着迷你车,在货架中间蹿来蹿去。他一直自以为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走路带风的那种。刚开始时他在一个网站上还小有名气,当时他阴沟里翻船,玩滑板掉进了湖里,被一位好事的路人做好事的放在了视频网站上,从此他开始迷上了滑板、迷你车这种可以划着的‘交通工具’。他叫向里。员工介绍栏上的第四位,马三也是一位迷你车王。高高瘦瘦的,乍以为是篮球中锋,和迷你车显得极不相称。
一位老太太步态龙钟地走到向里和马三的生鲜区,“您需要什么?”“培..根..”老太太颤抖的身体像来自一首贝多芬的古典曲,声音像是从超市门口一点一点通过线索拉扯到这儿的。向里和马三相视而笑,完全搞不懂这两个人的笑点,他们现在成了好朋友。在他们之间,他们打发时间的方式显得比我丰富很多,抖音上互相攀比着谁关注的主播更漂亮,身材更好,谁打赏的更多,主播又回馈了几次提到名字,时不时嘴上开个车。总之,相互比较是主旋律。
如你所知,胖经理肯定是不会惯着他们,两位属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李云龙称之为‘亮剑’,而他们只能成为‘作死’。
理所当然,被胖经理处罚,结果是两个人被调去充当所谓的女士助手。两个人合伙儿好像干得还不错。这些需要促销的产品是一款沐浴露,瓶身是平滑子弹状的,向里和马三很熟悉这类他们经常开玩笑的产品。他们确信来这个专区的女士找的就是这些沐浴露,他们自我解释说,变成子弹状的瓶身和超市名字变得很是暧昧,但出手尴尬,暗度陈仓就是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向里游弋在护理专区,在女士视线离开推车的时候,一个箭步把手里‘子弹’放进去。马三看着女士拿起瓶子打量的微妙表情,有一丝蜜汁微笑被捕捉到。向里和马三知道,如果她们没有什么反对的时候,那就是他们帮一个瓶子找到了归宿。当女士结账的时候,两个‘成功的女士助手’互相做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胜利的手势和表情。
他们会等到胖经理请假的那一天,向里向马三发出了迷你车挑战赛,从货架的一段飙车到另一端,以此往返10个来回,最后看谁更快回到原点。这种‘三心二意’的做法确实让人着迷,做那些某些时间本不该做的事情足够有吸引力。如果被抓到的话,那就归结于天意,自然后果也是不堪回首。但人的好奇心总是很强烈,尤其是年轻人,能让你探索未知的星空和生命,也可以让你踏入湿了百年身的河流。
莎莎是发令官,她一直梦想成为赛场的裁判,享受那种掌控的味道。“预备,开始!”苏然欢呼雀跃地劲头儿完全掩盖掉了我这种正牌的啦啦队长。两个人第6个回合齐头并进,在到达另一端的刹那,一位顾客慢悠悠的推着车出现了,‘嘭!’天女散花,很是精彩。好在只是他们两个飞出去了,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