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下雨天。
饥肠辘辘的理查德绝望地躺倒在泥水之中,无助地望着四周经过的公民。现在的他,与那些生活在下水道的贱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衣服上布满了划痕,身上沾满了淤泥和杂草,就连自己身为公民儿子的证明,也不知丢到了何处。现在的理查德,根本就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所能做的,只有将身体隐藏在暗处,等到夜幕降临之时,才能偷偷钻到垃圾桶附近,和流浪的猫狗争夺为数不多的剩饭。
谁能想到这个与流浪猫狗为伴的少年,是那个肯尼迪家族的公子?
“看哪,妈妈,那个贱民又来我们家垃圾桶翻吃的了!”
“快来人哪,就是那个小混蛋,将我的垃圾桶翻得乱七八糟的!”
理查德无心留意那些人的怒骂和诋毁,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上一口东西,睡上一次好觉,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找一个适合自己休息的场所,可大多数地盘都被贱民占据,根本没有留给他的位子。
和贱民争夺地盘是愚蠢的,那些家伙虽然处于底层,却出乎意料的团结一致,自己一个身心俱疲的小鬼,不会有任何获胜的希望。再者联邦的安保部队时不时就会光顾这一带的后巷,他并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被当做贱民打死。
在理查德的心中,还有着身为公民后代的荣誉。
“好饿……”
经历了几个小时的穿行,理查德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下世界的入口处,那里负责开门的贱民大叔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在这个世道下,每天都会有数不胜数的贱民死亡,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好好珍重自己。
“给我点吃的……求你了。”
“滚!不知从哪里来的小鬼!你又不是我们地下世界的居民!还想着来这里混饭?”
腹部挨了重重的一脚,理查德就这样失去了知觉,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张满是破洞的小床上。
这就是天堂吗?如果是真的,未免也太简陋了吧。
“呦,小鬼,你还活着吗?”一个戴着耳钉的金发男人坐在理查德的身边,如同猴子一般夸张地笑了笑,“看你睡得鼾声像头公牛,就知道你的命数还没到尽头啊。”
天使就是这个样子的吗?理查德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如果这一切事是真的,自己还不如死掉算了。
“喂,臭小子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是觉得大爷我很丑吗?”
理查德本想再睡一会,可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香气。
是食物!凭借空气中弥漫的油腥味,他猜测端来的食物,大概率与肉排有关。
“好了,小弟弟,将这些吃掉,快点恢复体力吧,”走到理查德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梅花点缀旗袍的女性,她有着东方人的面孔,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真是好险啊,如果不是我们将你带了回来,你就死在那个地方了,别看那些贱民都是下等人,他们真的动起手里,你是抗不过去的。”
盘子里摆放的虽然只是简单烘烤过的速食肉罐头,却依旧激起了理查德的味蕾,他毫不客气地接过叉子,只两口,就将巴掌大的一块肉饼吃了个干干净净。
“大姐,那算是我的晚饭吧,为什么不给我留一点啊?”
“温斯顿,我的分你一半不就好了?十八九岁的人了,没必要和一个孩子抢吃的吧。”
理查德一边吃,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和女人,他们的打扮虽然具有明显的差异性,却在装备上达成了罕见的一致,那就是他们的身上,都配备着手枪。
他们不是一般的公民,公民是禁止私藏武器的,很显然,这两个奇怪的家伙不是安保部队的一员,就是为少数人办事的杀手走狗。
杀手,也可称其为雇佣兵,在联邦的世界体系下,他们只能凭借金主的庇护和现有的法律漏洞生存。通过与自己的金主签下协议,消除对他们不利的证据,来换取生存的空间和金钱。
说是保镖一类也可以,但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在完成一个又一个秘密的暗杀任务。没有一个政体下的人类,是可以平等和谐共处的,联邦自然也是如此。
眼前的这两个人,应该也在从事这样的工作。
理查德握紧了拳头,他现在所处的,是一个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世界,但只要可以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就算成为这种人,他也可以接受。
“小兄弟,你打算怎么做?你应该不是普通的贱民吧,”温斯顿笑着拍了拍理查德的头,“我可以感觉到,你眼中透露着一股威严和谨慎,这可是那些堕落的家伙比不了的。”
“请……请让我加入你们!”
理查德不打算错过这个机会,他已经忍受了太多痛苦,现在不过是在渴求一个普通又平庸的栖身之所罢了。
“小弟弟,虽然之前我就猜测,你可能已经看出我们的身份了,”女人笑了笑,“但是,我们这里是不可以让小孩子加入的。”
不可以让小孩子加入?理查德横下心,用力举起桌子上的叉子,刺入了自己的胳膊中。
“喂喂!你在干什么啊!臭小子你不要命了!”
“我……我只是在证明我不怕死的觉悟!”叉子已经贯穿了他那瘦弱的手臂,理查德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注视着面前的两人,“你们看好了,我的手即使被叉子刺穿,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这样还没有资格加入你们吗?”
“你这小子……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啊?”
女人走到理查德的身边,拔出他伤口内的叉子,温柔地取出了抽屉里的绷带。
“我明白了,小弟弟,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温斯顿好了,希望有朝一日,你们都能成为我重要的副手。”
那是理查德,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女人的模样,她很漂亮,与那些在酒吧陪酒的女郎不同,女人的穿着虽然性感,却透露出了一股成熟的韵味,若不是温斯顿一直在不怀好意地打量自己,他怎么也不愿意将视线移开。
“我……我叫理查德,以后请多多关照!”
“理查德……很好的名字,我叫红蝶,叫我红蝶姐就好。”
……
“理查德!喂!理查德!”
理查德猛地睁开眼睛,面前的小屋和故人再一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华肯那写满关切的黑脸。
“难道是昨天没有休息好吗?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啊。”
“我没事,”理查德推开华肯,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在与温斯顿分离后,他又一个人进行了长时间的调查,确实没怎么休息,但一想到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在多年前死去的红蝶,他就睡意全无,“比起我,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好了,不要又忘记了给防弹衣合上扣子啊。”
三个小时前,87区市中心边陲的一家印钞工厂,遭遇了某些怪物的袭击。参谋长便派遣路易斯和杰克逊一行人前去第一现场调查,同时疏散民众。
监控摄像头拍下的怪物,似乎远比过去面对的那些血族恐怖,也正因如此,87区才将这次任务交给了他们这支负责血族事件的特殊小队。
“新的敌人啊……没想到我们就这样和子夜错开了,”爱丽丝有些落寞地晃了晃脑袋,杨子夜不在,她就少了一个说话的对象,虽然柳智贤和她熟络了很多,但爱丽丝还是更倾向于捉弄一根筋的杨子夜,“上一次是他自己行动,这一次是我们独自行动,希望到了下一次,我们能被安排到一个任务上啊。”
“不过,子夜他任务完成的很出色,接下来会成为参谋长的得力干将也说不定,”杰克逊笑了笑,“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就是我们的上司了。”
“诶?让那个家伙当上司吗?我可不愿意!”
理查德观察着柳智贤,这个女人在大家面前,果然露出了虚假的笑脸,就和他刚刚加入红蝶等人组成的队伍一样,一言一行都充斥着欺骗和恶心。可这里毕竟是装甲运输车,即使心中满是怀疑,他也不能合理地表达内心的想法。
“喂,理查德,你的脸色果然很差,而且为什么要盯着柳智贤啊,”华肯坏笑着说道:“难不成,你也看上她了?这也难怪,因为我们小队里只有两个女孩子,不过之前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人可是你吧。”
理查德只是瞪了华肯一眼,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看似融入了他们的女人,实际上却在策划新的阴谋。
他只希望这一次任务,柳智贤可以充分暴露自己身为叛徒的身份,引来大家的怀疑,但是在那之前,他必须做点什么,搞清楚这个女人的金主,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为了什么目的,潜入我们身边的呢,柳智贤……”
理查德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扣下了手中狙击枪的弹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