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雾笼满山,白霜入木,飞红漫天。
是枫?是杏?是秋。
红叶自山巅沉落,随流风坠于凡间。
“可能树叶的一生只是为了归根。”落叶如此感叹道。
为什么它是一枚小小的树叶?脆弱,渺小,无力反抗世俗。如果自己是那屹立于山间的松柳,盘石生根,风雨雷电捶打而岿然不动,是否就能在这世俗中拥有一席之地?
“罢了。”落叶苦笑道。
没人会为了一片树叶去哀叹,除了山间中那徐徐散发的剑光。
落叶看到了一柄剑,一柄竹剑。
那是一把长两尺半,剑身笔直的乌龙竹制成的剑,没有刃,更没有剑尖。
拿剑的人,是一名青衣女子,年龄约莫有十六七,长发及腰,发丝随身姿飘散,半遮半掩着那张天仙似的面庞。
竹剑挥荡,挑出,收回。女子反身,再刺。并不像是在练剑。
落叶的寿命虽短,但却不少见到武艺高强之人,它一眼就可以看出,少女未曾见过人血。
她更像是在舞剑,招式虽凌厉,但毫无伤人之意,反倒有些许悲天悯人之气息,仿佛是在为了满天的落叶行殇。
落叶少见的露出了笑容,它这一辈子第一次有人为了自己去感伤,随即散于谷底,静待新生。
“方才你那几剑,情感流露自然,运气发力均匀,不错不错。”一名男子从林中缓缓走出,站在青衣女子面前道:“看来我这‘哀’字决你已然习得了皮毛。”
这名男子身形高挑,消瘦,步伐铿锵,显然是习武之人。墨袍束发,面色苍白,但并不羸弱,腕处可以看到丛丛青筋,显然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太阳光了。
“我九岁习武练剑到今天,已经有七年之久了,这几招我一练过不下几百万千次,居然只是皮毛?”青衣女子显然有些许不快。
只见那墨袍男子不紧不慢,徐徐说道:“晴晴,习武不可动了心气,需戒骄戒躁,才能......”
郭风华抱着开导心性的目的试图说教郭晴晴一番,但转念一想,女儿正值轻狂之年,之所以有怨气也属正常,便一笑作罢,转身走了。
“师傅,你要是觉得徒儿无能,徒儿走掉便是,何必出言讥讽!”郭晴晴紧追着怒道。
郭风华步伐一顿,心中一丝愧疚油然而生,道:“会有这个机会的。”
亲人之间,说出分别的话,没有一方的心是不会痛的。
十六岁,青春年少,一般的女孩子们会跟着两三个姐妹一起过桥看花,去街边,吃两串糯米糖丸,去茶楼,赏白面小生说书弈棋,或是找个如意郎君,红妆醉酒,花前月下。
可郭晴晴自出生起,就待在这落红谷,一住便是十六年之久,每天除了练剑,几乎没有可供消遣的事物,自己七年的努力还没有被认可,这根本不是一个寻常女孩该有的青春。
郭风华来到山间的一座祠堂,这座旧祠堂中的石像早已被风化的不知供奉的哪路神仙了,这是父女二人隐居的地方,他抬头望天,长叹了一口气。
天上没有下雨,但郭晴晴的脸颊上却有水珠划过。
郭风华自石像后取出一柄剑,这剑是冶铁匠两日赶工出来的,做工算不上精细,但用着也还趁手,很普通的一柄利器。
他持剑走到院前,纳气,吐出,刺出,剑指正南。
步伐回落,反身横斩,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哧哧”的响声。
郭风华的眼中,无尽的哀情气息凝于剑刃,散于剑尖。其剑术愈发强劲。
转身再刺,抖出一朵剑花,但剑的剑格已有松动。
收气,凝神,聚力,右臂侧横于左肩,剑身向后。
闭目,剑穗丝丝红线拂过面庞,他追忆,自己一生中最哀伤的时刻。
火海中,一名女子面目全非的躺在自己怀里,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
林海内,郭晴晴双目无神站在自己面前,已然是放弃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他猛地睁眼,哀伤之情融汇于心,转化为了力量,右臂青筋暴起,猛地向前斩去。
这一斩,几乎凝固了时间,没人看得到他出剑的速度。
这一斩的气势,令人感到整片山峦都被他一剑割平。
而这把剑也被郭风华的剑术所弯折,剑脊一路弯曲,剑茎和剑格松动的不能辨认其刃的方向,整把剑分崩离析,变成一条废铁。“哀”字决。
寻常之剑,无法驾驭“七心封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