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雨沉醉之夜

江城的春天来得快，一夜之间，关职东边的草坪上就到处都是比武大校花黄灿灿名气更大的关职校花——玉兰花。闲来无事的贺小云打开贴吧，硬是被满屏的玉兰刷得审美疲劳，心念一动，便发帖约人一同去森林公园踏青。可不知是谁将她和李嘉瑞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从二楼开始，大家就统一队形@李嘉瑞。

前两天，同一天之内，连续两次的巧遇，让贺小云心里打了退堂鼓。那个个子高高，白衣飘飘的女生虽不是特别漂亮，但就凭那个个子，就可以把贺小云甩得远远的。而李嘉瑞，贺小云更是看不明白。不知他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什么样的看法。贺小云和李嘉瑞之间就像有一根线，两个人中一个远离，另一个就靠近；一个靠近，另一个就远离，就像是打太极。若说李嘉瑞对贺小云没感觉？贺小云人生中第一次上救护车就是陪着李嘉瑞，而李嘉瑞醒来之后的那一个吻又是什么。但如果说李嘉瑞真真儿的特别喜欢贺小云，那前两天他身边那个高挑的妹子又是什么意思。如果说那次在西小门和姚风的偶遇是贺小云和李嘉瑞关系的转折点，贺小云也没法再多说些什么，毕竟她觉得，之前刚认识的时候，李嘉瑞就知道自己不是单身，两个人却不知不觉就总是往一起走，也并不是谁能控制的事。

正当贺小云纠结她和李嘉瑞的感情，就收到了李嘉瑞在贴吧上的回复。

“在哪儿集合？”

面对这近几日都不冷不热的李嘉瑞，贺小云很想摆出一副“我已经和你没关系了”的样子，手在李嘉瑞的微信界面顿了一下之后，却还是告诉他“鸟蛋”下集合。

贺小云惴惴不安地下了楼，在韵苑超市闲逛了一会儿之后，买了一瓶绿茶一瓶橘子汁，就开始在校车那里等李嘉瑞。以往都是贺小云每天早早就往西边紫菘跑，一整天泡在茶物语，今天李嘉瑞在日渐冷淡之后又突然主动联系贺小云而且跑到东边来，让贺小云不免有些紧张。直到见到李嘉瑞，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的插科打诨，才让她放下心来。

两个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往森林公园里走去，一路上人烟渐渐稀少，路边的房子也渐渐没有，直到走到森林公园里的一片湖景，已经和荒郊野外没什么区别了。这森林公园一般是周围居住的人开车进来玩的，里面有好几座山，还有一个很大的湖，据说是东湖的一部分，那山也算是磨山景区。只是人烟过于稀少，多见车辆，公园有两万顷，要想步行一周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贺小云知道这里的路是因为大一的时候，学校轮滑协会总是在周末组织夜游森林公园，几十人唰唰地从公路上飞驰而过，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嗅着夜里独有的植物和泥土的味道，来到森林公园中的亲水平台，坐下唱歌、分食大白兔。然而转眼一年半过去了，秋夜变成了春日，贺小云再也闻不到之前夜里露水和泥土的芬芳，眼前却是一望无际的湖面，和对面不知哪里延伸来的岛屿。

“李嘉瑞，我想把你扔下去。”贺小云突然说。

“同理。”李嘉瑞回道。

反应了两秒钟，贺小云才明白过来这数学系的可爱玩笑。

这时，李嘉瑞从身后走近，贺小云小小的身体被李嘉瑞从后面轻轻抱住。

“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吧，把我关在你心里。”

贺小云终于又开始疑惑，她不明白这忽冷忽热的李嘉瑞是什么意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了话。

“那个女孩儿是谁。”

“谁？”

“那个高个子的女孩儿。”

“哦……她啊……”李嘉瑞松了手，贺小云转过来，和李嘉瑞面对面。

“她是建规的，跟我一届，是张小小的学妹。”

贺小云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我跟她在火车站认识的，刚开学的时候，新生都集合在一个地方，学校统一把我们送到学校。”

贺小云低下头，不再看着李嘉瑞。

“她挺喜欢我的……前两天她过生日，陪她吃了个饭。”

“还看了个电影。”贺小云接道，抬起头，正对上李嘉瑞的眼睛。

“……嗯。”

“那……”贺小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跟她没什么的。”李嘉瑞开始挠头。

“哦。”

贺小云转过身，继续向前走，顺着湖边人造的小石子路，踢踏着鞋子。

“我不想走了，脚疼。”

“那我背你吧。”

“不要。”

李嘉瑞没想到贺小云拒绝得这么干脆，傻愣愣的不知道怎么说。

“我说，你那些肉麻的话，都是从哪儿学的？教教我呗。”

贺小云转移了话题。

“不告诉你，不教你。”

“为什么？”

“你又不做我女朋友！”

这下轮到贺小云不知道怎么说了。李嘉瑞走上前来，又抱住她：

“做我女朋友吧，好不好。”

贺小云看着他，摇摇头，眼睛看向别处。

“我说不清我们中间是什么。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挺喜欢你，但我不知道这是哪种喜欢。更说不清楚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但我告诉自己不要这样，不要喜欢上你，要和你保持距离，这样对我们都没好处。”

“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你要我什么样我可以去学啊。”

贺小云看着李嘉瑞皱起的眉头，没了话语，只是转过身，看着海一样的湖，脑袋里乱糟糟的，却又一片空白。半晌，贺小云自顾自向前走去，李嘉瑞低着头跟在后面。

长长的回程，在没有话语的脚步里显得更为漫长，天色渐晚，一路上成片的桃花林，却并没有什么惊喜。悄然无人的路上，只有一前一后两个人，没有话语。再后来，刚出森林公园，天上就飘起雨，一下午没吃东西一直在走路的贺小云再也忍受不了脚疼和肚子饿，打破了沉寂。

“我好饿。”

“去西边吃饭吧。”

李嘉瑞站在路边拦车，贺小云蹲在地上哼哼唧唧。

好不容易拦到车，两人迅速窜上去。

又是一路无语。

出租车的电台声很大，机智的主持人放了一首张宇的《雨一直下》。

贺小云静静地把歌听完，不由得叹一声气。

“去VOX么？”李嘉瑞突然问。

“VOX？就那个酒吧？”

“怎么，你比我大一岁还没去过？”

“……没有。”

“一会儿吃完去看看吧。”

到了鲁磨路永和，两个人狼吞虎咽地解决了饿成一张纸的胃，过了个马路，就到了VOX的门口。

贺小云只知道这VOX是很有名的一个酒吧，常在附近路过，却不知道里面都是一些什么东西。那门口黑洞洞的，贺小云第一次对它有印象，是她大一的时候，那时GALA来了VOX，一个大四的朋友激动得不得了，后来她路过的时候，遇到了从那黑洞洞的烟雾弥漫的嘴里被喷出来激动得气喘吁吁的小小。

“我抢到了！”

“什么？”

“我抢到了哨子！”

年轻的小小在人群中抢到了主唱扔下来的一个哨子，出来透透气。贺小云看着那时候素颜的小小，还有她身后那个长头发的瘦男人，没有想到那个瘦男人和小小在一起又分手，更没想到可爱素颜的小小成为后来不化妆不出门，泡遍紫菘帅哥的小小。

而现在，贺小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黑洞洞的门里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它会把她改造成什么样子。门口有个男的在卖票，贺小云和李嘉瑞湿漉漉地狼狈掏钱。

那是贺小云第一次去VOX。

也可以说是她第一次去酒吧。

走过狭窄昏暗的长廊，两边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报，张牙舞爪的，直抵内心的。

那天VOX的演出并不是摇滚，也不是金属不是朋克，却是一个西班牙女生抱着吉他轻轻弹唱民谣。对面一个帅气的德国人边弹钢琴边和女生对唱。

VOX的调酒师是个眼睛大大的漂亮姑娘，贺小云似乎从没见过她说话，从头到尾只是安静地调酒。五个“浪漫法兰西”是那天贺小云的催化剂。在真正的天籁之音的浸泡里，贺小云在人群中抱着李嘉瑞轻轻摇晃。

贺小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只记得那天晚上歌很好听，很恬静空灵，李嘉瑞的胸膛，比她想象得更加温暖。

再后来，她想寻找那天晚上的歌手和歌曲，却不知为什么，就像那晚就是一个梦，醒来之后再也无从寻找，淹没在空旷的脑海里。

她不记得“浪漫法兰西”的味道，不记得那抱着吉他轻声哼唱的歌者姓名，只记得李嘉瑞的笑，眯起眼睛，洁白整洁的牙齿，好像吸收了一整天的阳光，在嘈杂的一隅，安静地绽放。

在这春雨沉醉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