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目模糊,穿着制服的男人,张着血盆大口,嘴里嘶吼着什么,向着陈一生慢慢逼近,他的身后是三个更模糊的人影。
“不要!”陈一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垫子上,入眼的是间淡雅精致的厢房。
“你醒了?”九太太倚在贵妃榻上。
“这里是?”
“这么快就把自己闯进来这件事忘了?年轻人,你的记性可不太好。”九太太淡淡的讥讽。
“你?没有把我交出去?”
“因为,我需要你。”九太太居高临下的看着陈一生。
“理由?”陈一生的大脑开始运作起来。
“男爵需要一个子嗣,来继承他的家产。”
“私生子?”
“可以这么理解。”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可以现在杀了你,然后逃跑。”
“逃?你往哪里逃?”九太太挑了一下柳眉,尽显妩媚。
陈一生权衡了一下,他能猜出九太太的目的。
除了少数的实权派,不管几等贵族,一旦死亡,他们的全部财产都要充公。而他们的女眷亲属仆人,要么散,要么死。有些丧心病狂的贵族,甚至还会拉人陪葬。除非他有子嗣,并且能通过精英、上层贵族的考核,才有资格继承遗产,家族得以延续。
陈一生觉得自己无所谓在哪里,要干什么。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只有阿清。如果他……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帮我抹去关于风清的不利消息。”
“事情都没办,你就跟我讲条件?”九太太的讥讽更浓了些。
“我帮你是为了让你得到财产,免去流离之苦。而你帮我,是因为我帮了你。我可以随时不干,而你没有选择。”陈一生站了起来,直视着九太太。
看着眼前突然闯进来,突然昏倒,又突然强势的男孩,九太太有点好奇。她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又如此复杂的雄性生物,有些雄性只想征服她,有些雄性想臣服于她,但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如此不带任何欲望的看着她。
“成交。”九太太清淡的应了声,“会演戏吗?”
陈一生愣了一下,“演戏?”
“这是男爵的资料,熟悉一下。穿上那套衣服,待会儿来大厅,记得,要悲伤一点。”九太太吩咐完,重新披上丧服,摇曳的走了。
即使穿着丧服,也不能掩盖她的风姿。
陈一生看着已经消失的背影,想起刚才闯进来时,好像九太太……赶紧摇摇头,不能再想了。
披上丧服,站在九太太的化妆镜前,陈一生整理了一下表情。他也不知道要表现的多悲伤,毕竟他平时很少有感情波动。想到上次,应该是难过的。
小心的走出九太太的房间,星光初显,原来已经是傍晚。
陈一生熟门熟路的穿过游廊,站在大厅外面,唢呐声一阵阵的响起,里面的哭声扑天盖地的传出来。
于是,“父亲,孩儿来迟了,是孩儿不孝!”陈一生的眼泪充盈眼眶,对着男爵的相框哭诉起来。
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父亲,你怎么能抛下我,自己走了!”陈一生哀嚎着。
“这位客人,你是?”有点耳熟的声音。
“我是我父亲的孩子。”陈一生哽咽着。
“不,我的意思是,你的父亲是?”这个严肃的男人,难道是大总管?
“我的父亲就是男爵,你连这都不知道吗?”陈一生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还不忘带出哭腔。
“这,男爵并没有交待。你稍等。”严肃的男人不知道该不该请这位砸场子的男孩离开,“你,快去叫大太太。”
“是,大总管。”果然是。
很快,一个印刻着很轻的皱纹,不苟言笑,威严霸气的女人狭风带雨而来。她的身后除了跟着两个女仆,还有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子,和一个阴郁的少年。
少年就是阿远!
大太太审视着陈一生,“你说你是已故的男爵的孩子?”
“嗯,我是我父亲的孩子。”陈一生继续哽咽着。
大太太又看向阿远,“他也说他是男爵的孩子。”
阿远,你!
“我不管父亲有没有其他孩子,我只想看看我的父亲,呜。”陈一生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这是哪来的野孩子,敢跑到男爵府撒野!”大太太身后的女子率先发难了。
“你是这里的保洁阿姨吗?能请你说话客气点吗?我只想看看我的父亲。”陈一生客气的说道。
周围有一丝窃笑。
“你!你说谁是保洁阿姨,你给老娘滚出去。来人……”
“三姐姐,不要动气,”九太太看了半天戏,终于出声了,“你堂堂男爵府三夫人,跟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置什么气。更何况,他万一真是老爷的孩子……”
“什么孩子,老爷的孩子,只有这一个。”三太太手指着阿远,情绪激动。
“你又怎么知道这人是老爷的孩子。难道,你跟他?”九太太话说了一半,还不忘意有所指的看看两人。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
“小九,你胡说什么?什么我跟他,你给老娘说清楚!”三太太怒吼。
陈一生流着眼泪目瞪口呆,大太太眯着眼睛气定神闲,周围的人——兴奋的吃瓜。
“九太太,凡事讲证据,希望你不要随便污蔑我和三太太的清白。”阿远站出来了。
“好吧,既然你说你是老爷的孩子,你有证据吗?”九太太随意的问道,很明显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这是父亲给我的信物。”阿远拿出一块雕着“凤”图案的玉佩。
九太太看了一眼玉佩,又看向三太太,“三姐姐,这不是你前不久刚丢的玉佩吗?这玉佩,我记得老爷有好几块。”
“我什么时候掉过玉佩,小九,你就是喜欢诬陷我,你不就是仗着老爷的喜欢……”
“把玉佩给我看看。”一直沉默的大太太,终于出声了。
一个女仆把玉佩呈给了大太太。
“你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大太太又看向陈一生。
“我并没有什么证据,”陈一生“难过”的低头,“只是父亲经常教导我,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你说是就是了,这附近所有人都知道老爷好古风古物,又爱看古籍,你随便扯几句,都能跟老爷扯上关系。”三太太又开炮了。
“三姐姐,你是不是更年期,火气这么大,这句话老爷确实经常挂在嘴边,”九太太又看向大太太,“大姐,我看这孩子长得确实有老爷年轻时候的样子。”
陈一生略微不爽,他又不是没见过男爵那副纵欲过度的样子,我才不会像他好吗?但是,他又不得不保持着谦虚难过的样子。“演戏太累。”他在心里感概着。
大太太沉默的看着玉佩,表情一如既往的威严。
突然,“等明天老爷的血样送来,就验DNA。”大太太语出惊人,又对着大总管吩咐,“安顿好客人。”
“是,夫人。”大总管立刻应声。
陈一生抽空看了一眼九太太,她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再看了一眼三太太,她的脸上明显有点挂不住,又不得不竭力保持淡定的样子。
这时候,陈一生发现阿远正阴郁的观察着自己。
陈一生假装没发现阿远的视线,跟着大总管安排的男仆,向着客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