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头看他一眼，目光虽是不耐烦但没有怒意，他应该还不知道那件事……
花老头搁下茶杯：“蝴蝶现在身体不适烧，老头走不开。你要么把紫幽那小子带过来，要么你就回去找其他人。”
“蝴蝶病了？！”
“已经有几日了，不下心扭到脚，发了烧热……”花老头说着，又埋头喝了一口茶，“这几日还卧床……”
花老头这一口茶还在喉咙口，抬眼起来，刚刚还坐在自己面前的白夜就已经不见了身影，花老头都快以为自己眼花幻觉了，看到白夜坐过的椅子上遗下了一个信封，他才确信刚刚白夜却是在这里。
花老头不由得捋捋胡须笑了。他就知道白夜这小子还是紧张自己的小孙女的……
白夜往后院走去，脸上神情凝重。
原来这几日花老头闭门不接诊只是因为蝴蝶生病了……蝴蝶竟然会生病……她从小就跟着花老头学医，身体向来都好，竟会突然病了……
不小心扭伤脚？白夜俊眉深皱，她从马背上跳下去……一定是在那个时候受了伤。
蝴蝶躺在床上睡着，脸蛋上还是有些红通通的。白夜在蝴蝶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她安安稳稳睡着的样子，禁不住伸手覆在她额上。
软软的，暖暖的。好像没有在发烧了。
“嗯……”
蝴蝶感受到额上覆了一点稍感冰冰凉凉的东西，眉眼轻轻动了一下，嘴里模糊不清的嘟囔了一下。白夜的手退了回来，蝴蝶没有醒来，只是晃了晃头，红红的小嘴巴轻咂了一下，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白夜静静在旁边看着，蝴蝶也安静的睡着。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相处过。蝴蝶总是活蹦乱跳的，不知疲倦的在他身边兴高采烈地跑来跑去，总爱抓着他的衣袖，不停的跟他说话，就算她说的他都只搭上几句，她还是欢欢喜喜的看着他笑；没有什么说的了，她就在旁边不停地叫他：“白夜哥哥，白夜哥哥……”
那样吵人的声音突然没有了，竟是这样的不习惯。
“……蝴蝶……脚不痛……”蝴蝶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身子往里面侧过去。她这一侧，像个小孩一样把被子都扯开了，一只手不老实的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白夜拉过被角，把她的手放回被窝里，蝴蝶不适的又翻了身。白夜的动作停在一半，蝴蝶闭着眼睛把小脸在枕头上蹭了几下，继续睡着。
生病了就这么能睡吗？白夜望着她的睡颜，浮出了一丝笑意。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蝴蝶睡觉的样子……
白夜正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是花老头，他进来走得急匆匆的，但似乎又顾忌蝴蝶，怕吵到她，步子放得很轻，尽量不要弄出大的动静。
白夜看着花老头，他垮着一张脸，脸上表情很是严肃。怎么会这么不高兴的样子？
花老头看了床上的蝴蝶一眼，她还睡得很安稳。他转向面对白夜，压低声音：“你给我出来。”
白夜微微迟疑，这怒气，是对着他的？花老头不等他回答便急着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一脸不满的把他带出了房间。
院中，白夜和花老头面对面在小花埔旁站着，白夜望了怒气十分明显的花老头一眼：“何事？”
花老头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把手中一张被他揉得烂软但又被他摊开的的大红请柬丢了过来，白夜下意识在它砸到自己怀里之前拈住。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他刚才拿在手中的那张帖。
怎么会……
白夜眼里的吃惊一晃而过。也许是刚刚不小心遗落……白夜捏着请帖没有说话，竟然会这么大意的遗落下。虽然本就是要交给花老头的，但这样的方式交出去……
“这个，是你要跟老头说的第二件事？”花老头声色严厉。
“是。”
“你来是为了来宣布你要娶一个千金大小姐？！”花老头大发雷霆，“家缠万贯的千金，身世上好。我们家蝴蝶是个穷酸的丫头片子，你萧大庄主看不起也是应该的！我们攀不上！”
花老头很大声，很是气愤。
蝴蝶和白夜的事，他一直看在眼里，这么多年过来，他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着急过蝴蝶的婚事。他一直认为白夜终有一天会娶蝴蝶进门。
“花老头……”白夜只是叫了他一声，似乎没有什么话说。
“你要娶那个千金过门？你又没有想过蝴蝶？”
“……蝴蝶，她已经知道了。”
这下，花老头愣在了原地。蝴蝶知道？她竟然知道？！那她对这件事，一个字都没有提过？！不可能，蝴蝶怎么会……
“你到底跟蝴蝶说了什么？”花老头紧张起来。
白夜的神色一直没有起太大的波澜：“上次蝴蝶来山庄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见了。”
花老头的手紧紧握起来了。蝴蝶回来大哭一场，不是因为她扭伤了脚，而是为了这件事情！花老头的目光更是严厉不已，他料想不到蝴蝶竟然会把这么大的事藏着不跟他说，这个丫头……花老头气得身子都不由得在颤抖，还以为蝴蝶只是一直小孩心性，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撒谎和隐瞒！
自己那个只有十二岁心智的孙女，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白夜看着花老头气得不得了的样子，只是在旁边沉默不语。
“萧白夜！”花老头狠狠的叫了他的名字，“你是真的要娶那个女人，不要我们家蝴蝶吗？”
“花老头，此事已经是定局，白夜这次来，只想到时，能来……”
“混账！”花老头怒极的吼断了他的话。
白夜也闭口不言了。
花老头的情绪一时稳定不下来，他没有出手打白夜已经是忍耐得极好了。他的脸都气红了，花白的胡子随着气呼呼的呼吸一上一下的跳。
“我们家蝴蝶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我哪一天不是看在眼里，现在好了，你说要娶别的女人就马上要成亲，你把蝴蝶往哪里搁？！”
白夜回答不上来。
他和蝴蝶算什么？他不知道。
蝴蝶一直在他身边吵吵嚷嚷，她说她要嫁给他……
紫幽的问话在为难他，现在花老头怒气冲冲的质问也是在为难他。他的理由，他要如何说出口？金家的势力，不是他招惹得起；若他只有孤身一人，这桩亲事，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可是，他不是只有一个人，萧家的祖业，紫云山庄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是在他的庇护下，他怎么抛得下？
只有蝴蝶，蝴蝶没有强迫他的答案。她哭过，勉强自己笑过，然后什么也不计较，独自离开。甚至，她连他亲口的答案都没有讨要到，便离去了。
见着白夜低着眸子回答不上话来，什么也没有解释，花老头更是气得直跺脚：“你娶你的金家大小姐去，我们花家留不住你萧大庄主，你走，离开这里，以后都不要再来这里了！”
“花老头，这些事，我以后再交代。”白夜低了一下头，行了礼节之后，便转身离去。
身后的花老头还是在气头上。
“萧白夜，我告诉你，你要是娶了姓金的，以后我花老头的医庐你也不用来了！萧紫幽的死活，你自己顾去吧！”
白夜的步子顿了。花老头是该气得多厉害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夜回过身去，他知道现在花老头说出的话全是气话，但未必不是真话。
“花老头，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说了，老头只有两个态度：要么你刚提到的婚事全是一场假，好好对待我们蝴蝶；要么你就真的和那个姓金的成亲去，和我们金家老死不相往来！”
正在白夜接不过话的时候，蝴蝶的房门打开了。
花老头虽在气头上，但这一声开门声他还是听到了，然后看见了披着鹅黄大衣的蝴蝶正扶着门往外来。她还带着病态，头发散散的搭在身后，衬得一张脸小小的。蝴蝶在人面前向来是活蹦乱跳欢欢喜喜的样子，从来不见这么没气力的模样。
蝴蝶一边往外来，一边小声唤着：“爷爷……”
第一声是叫“爷爷”。不论在什么时候，如果白夜在，她第一眼看到的永远都是他，第一个叫的人也是他。
花老头一看着蝴蝶就满是心疼，连忙过去，扶着蝴蝶：“丫头，你怎么起来了，进屋里歇着。”说着他特意回过头瞥了白夜一眼，“这院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爷爷……”蝴蝶反搀住花老头的手，小脑袋直摇，笑着，“蝴蝶没事了，不用躺着了。”
“说的什么话！”花老头说着就要扶她往里面走，蝴蝶却一个脚步快，跨出了门，向院子里走了几步。
“蝴蝶！”花老头气得快要头顶冒烟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爷爷，你不要骂白夜哥哥了。我知道爷爷是为我好。可是蝴蝶的病已经好了。”蝴蝶说话似乎混乱着，她对花老头说完后就转头看着白夜，脸上还是露着浅浅的笑容，“白夜哥哥你先走吧，爷爷是在生气才乱说话的，不会不管紫幽的。”
她听见了……花老头那么大声，不吵醒蝴蝶也难。但是，她只提这个？
蝴蝶的笑容一直很生动，可爱不已；但此刻，她的笑容，那样不真实。
白夜看着如此懂事的蝴蝶，不觉心里空落了一下。
为什么，反而是蝴蝶最安静，他一直在想，如果蝴蝶跟他闹，他该怎么办。可是，蝴蝶没有跟他闹，她突然变乖了，懂事了。
“谁说我是乱说话？老头向来说话算数！”花老头角起真来，往这边又来了几步，盯着白夜，“我说的就是真的，刚刚我说的话，你怎么答，还是你要直接用行动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