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18日
暖光依旧
午后阳光吊在山顶，照耀着河水依附而过的小城。
不似清晨的冷冽清新，空气中弥漫着香包和艾草的味道。
今天，是端午节。
街道里到处都是卖荷包的小摊，中考随着耳畔小贩叫卖声的远去落了幕，与此同时，初中生涯也结束了。
在六月里这样一个热的离谱的午后。
仿佛蚕茧抽了丝，一下子，肩上的重担全部都卸空了。
向阳拥挤在人群里往校外走，不论成绩如何，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笑容。向阳听见有些人在讨论最后一道选择题到底选A还是选D，有些女孩子商量等会要去哪里聚餐，还有些甚至计划要去哪里旅行……
校园里老树的枝干上蝉叫的格外猖狂，围墙外“西瓜一斤八毛钱”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麻雀飞过去天空留着几声唧唧的叫声在头顶回响。
中考过后，连这些嘈杂的声音都显的不那么令人厌烦。
几步路就走到了一中门口，向阳转头看了看。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一中了吧。
希望不是。
向阳的妈妈早已经等在校门口，和其他等候孩子的家长一样。
“出来了！考得怎么样，总算是考完了！”妈妈见到向阳，随即迎了上来。路边停满了家长的车，被堵的水泄不通。向阳的妈妈把车停到了学校前面，向阳和妈妈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上了车还等了好长时间，路才稍微疏通。
车子慢慢往前走着，路边老柳树的枝条拂过，阳光偷偷从车窗的缝隙里溜进来，刺眼但也温暖。两天的考试下来，向阳不禁有些疲惫，一旁的妈妈还在唠叨这要不要把小姨叫过来一起吃饭。
向阳把头往后靠在座位上，正准备眯一会，余光瞥见旁边一群人走过，嘻嘻哈哈，还在讨论着考试。向阳马上坐正了，把车窗全部摇了下来。
他们还在一旁玩闹着，车子依然缓慢的挪着，竟和他们走路的频率一样。
向阳就一直看着，也没有出声叫他们。
就这样慢慢的走着，直到前面的岔路口，向阳看着他们拐了弯，慢慢的消失在了视野里……
今天的风真的是一点也不温柔。
——
等待分数线的日子无疑是煎熬的。这几天来，各种消息充斥着向阳的QQ，一向沉寂的班群此时也炸了。
只不过两天左右，成绩已经全部出来，大家都在交流着自己的分数。向阳看着拨号页上的号码，犹豫了好久，终于拨了出去。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响声，这几秒显得极为漫长，终于，机械的女声吐出来几个字：“语文112，数学90...总分591.6”
总分591.6
……
挂掉了电话，向阳整个人都楞了。
去年一中的分数线就是五百九十几，今年都说会涨到六百分以上，那自己这个成绩，肯定是考不上了。
一瞬间，心理防线，彻底被攻破。
就像是建了好长时间的大坝，在搭最后一块砖的时候，全部崩塌，刹那间，洪水决堤。
拖着沉重的身子移到客厅，妈妈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向阳此时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的按了接听，那边妈妈便开始破口大骂，无非就是指责没考好的事情。
向阳好像没听到一样，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黑色的茶几。
初三最差的一次摸底考试也比这次考得好，这次为什么这么差？这是中考啊！不是摸底考，也不是月底小测。
中考，考砸了。
考不上一中了怎么办。
不能和他一起上学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
向阳想起来拍毕业照那天，她看着人群中谈笑生风的他，鼓足勇气给他发了信息。
“这位同学以后你上了一中有了喜欢的人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可以。”
“好的。”
“那这位同学你能考上一中吗？”
“可以。”
那是几个月以来两个人第一次交流。
当时的他，气定神闲一如既往。
当时的她，心有希望不惧明天。
可是现在呢，他依然气定神闲，自己，确是再也没有了希望。
——
把每一次心里的希望拼凑起来，渡上眼里的光，挂在了天上，织成了漫天星河，一直向着光头也不回的奔跑着，突然就摔了一跤，摔掉了这满天繁星，再也挂不上去……
……
一年以来每天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她都没有哭过，偏偏在此时，泪水像黄河泛滥一样袭来，从刚开始时的小声啜泣，终于，变成了放声大哭。
怎么办啊？
向阳蹲下来抱住自己，所有的不痛快全部在此时发泄出来，那边妈妈听到她的哭声，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挂掉了电话。
其实向阳从来都不是为了上高中而报考一中，她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上了高中又有什么用，填志愿之前，她也是做了好大的思想斗争才填了一中，只不过就是想和他考一个学校，一起再上三年学而已。
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考不上了啊。
她第一次感到无助，奋斗了很久马上就要得到的东西，一下子失去的那种无助。
大约哭了十几分钟，连吸气都变得有些困难，向阳才稍微冷静下来，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拿出手机，点开QQ聊天框，颤抖着打出一行字。
几个月来不是没有想过给他发消息，可是每次都是犹豫了好久，除了拍毕业照那天发了出去，其他的都消失在了删除键里。这一次，再也顾不得犹豫。
“分数出来了，我考不上了。”
发送。
在她还在想着接下来要怎么说的时候，那边的消息过来了。
很出乎意料，他回复了。
“你考了多少分？”
“591.6。”
“你不是还有十分加分项吗，加上了吗？”他说的这十分，是因为向阳家是二女结扎户，所以中考可以加十分。
吸了吸鼻涕，向阳又打下几个字。
“没加，可是就算加上了也才601.6，那也肯定没希望啊！”
“你先别急，分数线不是还没出来吗？慢慢等，分数线出来了再说。”
“...好。”
那边再没有回复。
关掉手机，向阳止住了一直没停下的眼泪。害怕吗？当然怕。
可是怕有什么用，该想想办法了，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向阳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又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刚刚的聊天内容，心里安定了不少。
这大概就是善变的人最好的地方。上一秒还难过的要死，下一秒立马面向阳光，无惧忧伤。
对，分数线还没出来呢，不急，大不了就不上了呗，没事，出去闯江湖也挺好的。
将来我就是有着初中文凭但是依然身价过亿的富婆，我最棒！
——
星星掉在了草坪上，砸到了刚发出芽的小花，摔疼了自己掉下来眼泪，小花摸摸星星的头：“不疼不疼，星星掉了还有月亮，月亮不会掉下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