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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回同生共死

一路出去,两边是幽暗的墙壁与昏黄跳跃的灯火。路很窄,墙很高,人影投射上去形成灰黑巨大的一片阴影,慢慢地拂过一个又一个弯道。

绿波走得很稳,一只胳膊承受着他半边的重量,一声不响地向前。两个人的脚步踏在阴湿的地面发出吱吱嘎嘎的轻响,不急不徐,听不出丝毫的异变与躁动。

他们一连过了四道门,在过第三道门的时候遇见了四名看守。绿波毫无预兆的袖箭使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句呼声就都倒在了地上。两人继续向前,脚步一下也没停过。

“就在这边了。”终于到了转弯处,绿波转头望望身边的人,“还好吗?”

白麟初点点头,说:“稍等,墙角那边有件东西,不知还在不在。”

“什么?”

“我进来的时候丢在这里的。”

他想蹲下身子去找,绿波忙说:“我来。”

她用匕首在墙角边探了几下,很快触到柔软的土层下有一件异物,刨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白麟初高兴起来,“当时我只是临时把它丢在这里的,随便踩了两脚踩到土里去了,想不到它居然还在。”

绿波拿在手上,隔着几层油纸就能感觉到里面清凉圆润的气息。她打开油纸一瞧,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

“大罗仙丹?”

这是风华大陆上最好的良药之一,不但能治百病,还有起死回生、大增功力的神效。而且这粒大罗仙丹她再熟悉不过了,那还是她在道学院的群英会上得的奖品,后来送给小初带在身边以防危险的。这些年过来,尤其是小初当了主星之后,更稀有更珍贵的药他也见过不少,但这粒大罗仙丹他却始终带在身边,也从没想过吃掉。对他来说,这丹药早已超出本身的意义了。

不过目前这种情况下,这样好的药却正是当用时。

绿波拉着他快步闪进右边拐角处的房间,前后瞧了瞧,然后小心地掩上门。不大的房间内四处叠架着圆滚滚的锅炉和粗大交错的管道。锅炉和管道上都绑着厚厚的茅草,里面是气流轰鸣的低响。地面的几层茅草已是烂巴巴的踩得出水,满屋里充斥着热烘烘的白雾和水汽。

她把丹药递在他手上,“小初,你快吃了它。”

白麟初摇摇头,“我本来也是想趁着出来的时候吃的,可是现在却不能吃啦。”

“哎?为什么?”

他苦笑一声,“那姓念的家伙每天请我喝酒又岂是白请的?他日日都在杯子里下了料,虽然一时毒不死人,那些玩意儿却会沉积在体内,一旦遇上药便相冲相杀。如果我现在吃了大罗仙丹,非但身子好不了,还会激出极大的毒素,估计立刻就会七窍流血断了气了。”

念卿狂对他的小心已经到了无所不至的地步。就算他已经成了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脚不能行,手不能动,口不能言,那家伙还是防着他逃走,每天给他喂下那样的药,让他死不了却也活不成,连医治都不行。

绿波的嘴唇咬出了血,白麟初却笑起来。

“瞧你脸上这些胡子,都吃进嘴里去了。”

她这才回过神,将满眶眼泪逼回去,松开捏紧的拳头去拨嘴边的黑须。冷不防一粒圆丸突然塞进她嘴里,她一惊之下咕咚一声就咽下了喉咙。

“小初你……”药丸滑顺得没有一丝阻力就到了肚子里,她却惊惶地睁大了眼睛。

“那原本就是你的啊,我也用不着。”他说。

想象得到,她从紫坤城一路赶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早已是满身的疲惫与憔悴。她一直很坚强很努力,可是如果再这样高度紧张、不眠不休地行动下去,也许还没有逃出这里就已经先倒下了。

绿波皱着眉看看自己,又望向他,眼中尽是不安。

白麟初大笑起来,“你不要这个表情呀,现在这种脸,怪死了——哎哟!”他笑得太厉害牵扯到了一处伤,痛得直咧嘴,不过心里却舒服多了。在念卿狂面前,甚至在其他绝大多数人面前,即使再疼痛的创伤他也做不出这样的表情。

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在旁人面前替自己戴上一层面具,而能够毫无顾忌地以最轻松、最自然的方式相处的人,这世上也许只有极少,也许连一个都没有。

幸好这世上有绿波。

“如何,这丹药有效果吗?吃下去什么感觉。”他问。

“暖暖的,很舒服……可是小初你的伤……”

“都是皮肉伤,等到出了这里的结界,用回春一下就都治好了。快走吧。”

“嗯。”她点点头,不再做片刻耽搁,转身掀起地上一处管道旁的厚厚茅草。黑糊糊的木板露了出来,绿波抽出一把匕首沿着缝隙插了进去,轻轻一撬就揭起来一整块板。下面是土石的地道,几条粗大的热气管道占据着入口处一半的面积,笔直地延伸到黑暗里去,留下的空间只剩狭窄的一条。

她撑着两边地面跳下去,先还看见头顶,接着“咚”的一声落了地,整个身影都看不见了。很快黑暗中传来火光,她的声音在下面响起:“小初,可以下来了,小心一点。”

他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段台阶,跨度很大,与其说是走的更像是用来攀爬。这段距离算不上短,最后几级他几乎是滑下去的。绿波在下面奋力接着他,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面茅草堆上。

她扶他坐在墙边,“我上去把入口盖好,等我一下。”说完轻轻一跃就攀了上去。

他靠着湿乎乎的墙向四周望了望。地上插着的一支引光奴发出微弱的光芒,只照得出小小的一片视野。头顶尺余处就是几条粗管,通行的空间倒比想象中要宽敞些。石壁本身是冰凉的,上方的热度却蒸得人不觉冒汗。前面是深深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管道中气流嗡嗡的鸣响一直延绵到远方。

“好了,我下来了。”绿波封好了出口,一跃而下。她从斗篷里拿出几副早已准备好的草垫,隔着衣物替他绑在手掌和膝盖上,“小初,走得了吗?”

“嗯,走吧。”

她于是拿起地上的引光奴俯下身子,四肢着地进入通向前方的窄道。白麟初也跟着她一步一步向前爬去。

路她是曾经探过的,因此前行得没有一点犹豫。她走得很慢,一来地道确实窄小难行,二来也是顾着他的行动不便。

“小初,你累了吗,要不要歇一会儿?”她不时地在前面问,想扭过身来望望他,地方却愈发狭窄,腰略一直起脑袋就要撞上头顶的管道了,惊得白麟初大叫一声“小心”,结果自己的头倒是先撞了上去。

“切,这种地方要是管子断了修都难修。”他缩回脖子愤愤地抱怨着,随后想起,他们现在爬的这条道或许正是为维修留下的。

“小初你不要紧吧?”绿波担心地问,却不敢再抬头,只侧了半个脸。微弱的火光隐隐映出她幽幽的眼神。

“没事,快走吧。”他只想与她快些离开,在这里多耽搁一刻也是令他心跳的。况且在这种地方爬着走感觉实在不大美妙。

“再过一会儿就好了。”她说,“走不动了就告诉我。”

比起累,他倒觉得热的问题更严重些。一路与热乎乎的管道亲密接触着,两个人都已是汗流浃背。绿波随手撕下了粘在脸上的大胡子,他也掀了帽子,用沾满了泥灰的手背左一把右一把地擦脸上的汗,不觉脸花成了灰黑一团。

直到绿波用了第四支引光奴,终于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再向前爬了一会儿,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很大的地下洞穴,中间有数台巨大锅炉,堆叠在一起仿佛一座昂然的堡垒。管道更多了,四面八方地或连接或交错着,伸向周围一条条与他们来时同样的黑糊糊的地道中去。

看来这是一处热源的集中点了。锅炉抽取地下的能源一刻不停地工作着,即便隔了好一段距离,那轰鸣的巨响依然震得耳膜都发疼。不过由于偌大的空间分散了热气,这地方反而比刚刚的窄道冷了许多。毕竟是极寒的地方,白麟初甚至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前面有很多路,有更宽或更窄的管道通道,还有可以行走的洞穴。没有热管的洞穴必然是阴冷的,但凡是管道也一定是输往鬼族的各个室内中去的。

绿波上一回只来得及探路到这里。她环视了一圈四面八方的通道,摘下手套,取出一枚细短的钢针,同时将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在嘴唇上摩挲了一阵,再将钢针平放在上面,轻轻转动。带着磁性的细针在光滑的指甲面上转了几圈后晃悠悠地停住了,针尖指的正是他们要逃的方向。

“小初,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前面看一下路。”

她给了他一支点燃的引光奴,然后转身向南边一条寒森森的洞穴跑去。两点火光从交错变成分离,很快就再也望不见彼此。白麟初靠近一条管道坐下来。他并不想让绿波一个人去那个陌生黑暗的地方,但却无法出言阻止。她是来救他的,而现在的自己根本帮不了她的忙。他从来不曾习惯安心当一个被营救的人员,可目前却只能如此。

他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修行未够,又一次让她保护了。

略微安心的是,这里至少已经远离了那座牢狱了。

引光奴上的火光只有蚕豆大的一点,在周围扩散出的光晕也不过方寸之地。但它燃烧的时间却是值得称赞的。小小一截杉木条,差不多能够持续上半炷香的工夫。白麟初望着手中枝条上的磷火慢慢地烧到了底,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来就往前走去,刚到了那条洞穴的路口,手中的火光就熄灭了。青烟钻进鼻子里,却看不见。他摸索着石壁朝里走,大声地喊:“绿波!”回应而来的是黑暗深处传出的余音,还有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串接一串的脚步声。

在他回头的时候火光已经又点亮,黑夜一瞬间就变成了白昼。

他看见念卿狂满面生光地跷腿坐在一张软藤椅上,临着锅炉的地方竖起了一面金绣花鸟的屏风,越来越多的人从周围几个洞穴中蜂拥出来,持着刀戟在他两侧列成一队又一队。

“破军大人真是好兴致,散步散到这里来了。”念卿狂不愠不火地开了口。

白麟初咬了咬牙,下意识地往洞口靠了靠。他瞪着念卿狂没有答话,心中却早已是冰凉一片。

对方眯着眼睛笑,“看来我族这些地道还真是挺不错的地方,不止一个人喜欢在这里散步呢。刚刚我正巧碰到了另一个有此雅兴的人,他身上还带了件有趣的东西。”

他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娃娃,“咦,我怎么有些印象在不久前看见过一个这样的小玩意儿?破军大人,您认得吗?你瞧,它是不是挺可爱的?”

那是绿波那里的白麟初娃娃。他一见之下背脊上就蹿起一股通心的凉,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住了。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他嘶吼着冲过去,被几名侍卫拧住四肢,一踢就趴在了地上。

“哎哟,破军大人您别这么冲动呀。您要是喜欢这小玩意儿,我送给您就是了。礼尚往来,您只要告诉我一个小秘密就可以了,如何?”

“……她现在人在哪里?”

“您问刚刚我碰见的那位散步兄吗?他好像就在离这很近的地方哦。不过您现在要见他估计是不大可能了。”他冷冰冰地笑了两声,“我这也是为您好了。你这么挂念他,万一见了面后痛哭流涕要死要活的话末将该如何是好?而且要跟您讨东西还是别当着旁人面的好,您说是不是?”

他用绿波做挟,直等到两人分开才插进来。他知道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是绝不会轻易屈服的,逼急了共同赴死的可能都有,那就什么也得不到了。而现在,所有利势已经都到了他这边,威胁起来再也没了无后顾之忧。

着实好狠毒的一招。

“你放了她,我给你元婴。”

“哼,破军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现在不是你跟我谈条件的时候,而是你求我。人放不放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怎么知道那时心情怎样?有没有兴致赦免一两个俘虏?不过我倒知道,如果现在我拿不到想要的东西,那个人立刻就死定了。”

白麟初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了。他别无选择,如果可以,他当下就会把身体里的那枚元婴挖给他。但他做不到,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元婴”在身体里变成了什么,到了哪里去,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他已经恨透了元婴,恨透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他恨不得那枚惹来一切是非的珠子立刻从身体中炸裂出来,把他炸得粉身碎骨也好。

念卿狂望着地上全身僵直的人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他对一名手下耳语一声,很快一段长发送到他手中。他将那段还辫在一起的黑发往白麟初面前一扔。

“破军大人,您嫌一件小玩意儿不够吗?那我就在给你加点东西好了。够了您就点头,不够我再去给你拿。”

他朝地上瞟了两眼,又转头吩咐道:“再去割两截手指来。”

“住手!住手!”白麟初大吼起来,“我给你!”他猛然从地上跳起来,目中带血地嘶吼着。他依然不知道方法,只是凭着意志用尽全力一心要将体内的那个异物逼迫出来。渐渐他全身的肌肤下泛起荧荧的紫光,刀一般似乎要将身体寸寸割裂开,可怖异常。

念卿狂目不转睛地瞧着,很快发现他的一只手掌中紫气升腾。白麟初大叫一声将手冲上了天,一枚晶润的灵珠从肉掌中挤出来,晃悠悠地停在空中,将周围照耀成一片荧紫。

“扑通”一声,他伏面倒在地上,筋脉寸断。

念卿狂大喜地走上前去,将元婴收在一只白玉瓶中,哈哈大笑。他离开的时候只转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把他拖回去,剔掉髌骨,烙了眼睛。就算饿死别再由他跑掉了。”

绿波睁开眼睛,望见的是头顶灰灰的高墙。她猛然坐起来,手脚上的镣铐发出丁丁当当的碰撞声。

身陷囹圄。她盯着面前一排粗壮发黑的木栏回想过去。那时……她在洞穴中被突如其来的一群人包围,还未动手就被扑面的迷烟呛进口鼻,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她连白天黑夜也分不清。有散碎的头发滑到面颊上,她伸手摸去,发现辫子已经被剪掉了,衣服也被扯得凌乱不堪。匕首、袖箭连同身上所有的工具全都不在了,连一直带在身边的白麟初娃娃也不见了。

她的心慢慢沉到了底。小初,现在必定是凶多吉少。

绝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她要去找他。可是,该怎么办?拉扯着粗重的镣铐,她一时连如何脱身也想不出。

外面传来脚步声,她一惊,停下手中的动作,接着看到两具身形从对面墙壁上巨大的黑影中走出来。是两名狱卒。

“哟,居然醒了,恢复得还真快。”其中一名高胖的狱卒大步走到牢门前。

她警惕地盯着他们,“你们有什么事?”

“什么事?大爷特地给你送饭来了。”那人说着将一碗水一碗饭朝牢门外的地上狠狠一放,本来就不多的水洒出了大半。他口中愤愤不平地骂道,“小妞你面子可真够大的,居然要我们两位大爷伺候你一个。该死的,端茶倒水这种屁事什么时候轮到老子头上来过!”他又瞅了瞅绿波,哼道,“吃吧,还看什么看?像你这种俘虏以前死了烂了多少都没人管,这次将军居然发了善心,还要我们两个来给你送饭,该死的,你什么东西啊?”

“好了老四,别嗦太多了。”站在稍远处的狱卒催促道,“你忘了将军要我们防着她吗?快走吧。”

“等等!”绿波冲上前抓住木栏,“你们知道小初……原来关在这里的破军星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再被抓住?求求你告诉我!”

被唤作老四的胖子停住脚步,“破军星?嘿嘿,那我可不清楚,老子只知道将军带回来一个破烂似的人。现在是死是活就不晓得了。”

“他在哪里?你知道他现在被关在哪里吗?”绿波急得几乎要抓上了他的衣襟。

“该死的!老子干吗要告诉你?滚开!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他一脚重重踹在牢门上,震得绿波直跌在地下。

“别和她多说了!快走。你忘了几个兄弟是怎么死的?小心又着了她的道!”

听另一人这么一说,老四反倒来了劲,这次他伸手进去把绿波的衣襟一拎,“我就不明白了,这妞瘦得跟白菜干似的,怎么就杀了老六那一堆人?真是她一个人干的?老子死活不信!”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绿波,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哟呵!”他的声音兴奋起来,伸手往绿波的脸上抹去。

“你做什么?”绿波扭头躲避,挣扎着后退。

“哗啦!”那半碗凉水劈头泼在她脸上。她倒抽一口气,奋力挣脱那满是黑肉的手掌,退到墙角处戒备地盯着他。本来就乱糟糟的外衣又被撕下了一块前襟,她一手拉紧襟口,一手用袖子去擦满头满脸的水。

“老四,你在搞什么?”另一人显然不耐烦了。

“嘿嘿,大佟你快来看呀,这妞长得还挺不赖的。”

这话题明显对任何男性都有着吸引力,被称作大佟的狱卒虽然满脸惫懒,但还是走了过来。

“想不到抹掉两把灰居然是这样细皮嫩肉的。如何,够美的了吧?”

大佟冷哼一声,“难怪那个什么主星连身家性命也不要了,我看这种女人未必是好东西。”他发现老四在开牢门的锁,惊喝道,“你干吗?”

“进去看看呀,在外面瞧得不过瘾。”

“住手!你不要命了?可记着老六他们都是被这女人杀了的!”

“哼,就她现在这样也能杀人?杀条鱼还得用刀子,她身上那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早被丢光了,我就不信她张口就能咬死一个人?手脚都被铐着,一个女人你还怕摆不平?等会儿我再扒她个精光,你我兄弟俩一根指头就把她按到地里去了。”

“你就不怕被将军发现?万一坏了事怎么办?”

“得了吧,少装正经。谁不知道这妞在这儿就是等死的?她若不听话,大不了一刀宰了她。你不来就在门口守着,我一个人去了。嘿嘿,只怕你这辈子再难见到这样标致的小妞了。”

他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下,低矮的牢门“吱嘎”被打开了,他一猫腰就钻了进去。大佟只在门口顿了两顿,也跟着走了进去。

天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冒出无耻的嘴脸。所有无耻的嘴脸几乎都一般模样。

绿波望着靠过来的两人暗自咬紧了牙。她大致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那对每一个女子来说都将是致命的灾难。

“小美人,再让大爷好好看两眼。”涎着脸的大汉伸手过来捏她的下巴,绿波扬起手上的镣铐将他的手打开,迅速地退开两步。

“嘶哈!”老四捂着被打到的痛处哈着气,口中骂道,“该死的,还真疼!小妞,你识相点!叫大爷看上是你的福分。你要是乖乖听话,爷爷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就算在这里也比一般人过得舒服自在……”说着手又向她的腰上摸去。

“不要碰我!”绿波敏捷地闪开,狠狠瞪着他,心中却愈发慌乱不堪。

老四的眼神一下变得凶狠起来,“臭丫头!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实话告诉你,这是最下层的牢房,就算你立刻死在这里也是被拖出去当肥料的分!不要碰你?老子我偏要碰个够!”

他将绿波逼到死角,两手“哧啦”撕开她的前襟,把她扑在地上。

绿波羞愤交加,拼命挣扎。铁链摩擦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响,她手腕脚踝上被勒出的淤痕都已渗出血来。

“大佟!过来帮我压着她的脚!”老四喘着粗气大骂道,“这妞还真该死的犟!老子这就扒光了她,看她再动来动去!”

猛然间千钧的重力从腿上、臂上传来,压得她再也动弹不得。她只感到衣服被一块块地撕去,满是硬渣的嘴热烘烘地凑到身上来。她想大叫,声音却堵在了喉咙口,只扯出一丝丝嘶哑的抽噎。前所未有的巨大绝望感刹那间笼罩了整个世界。

若是如此,不如死了的好!

脑中闪出这样的念头,她一下怔住了。如果她死了,那小初怎么办?

小初……

她是来救他的,却反而更加连累了他。他现在的情况一定糟透了……她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让他留在这里受苦!

“呵呵,总算老实了。知道厉害了吧?小美人,你要早点这么听话,大爷我也不舍得对你这么下狠劲呀。”粗黑的手指捏到她的脸上,绿波紧闭的双眼猛然张开,目光如炬,刚刚松下劲来的两人不由都吓了一跳。

她并起腿用尽全力跃身踢去,老四防备不及被重重踢翻在地,捣着肚子哀号起来。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绿波已经蹿到他身后,将手间的铁链绕上他的脖子,交错勒下去。那人双手抠上链子,拼命地想挣开,最终喘不过气来,突着双眼僵倒在地上,不消一刻就化成了一枚暗黄的“魄”。

老四惊觉不妙,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就冲过去,“该死的!老子宰了你!”

绿波扣紧双手对准他的脸一链子甩过去,那绛紫色的皮肉上立刻被抽烂了一条。他痛得哇哇大叫,抄起拳头就朝前打去,却捞了个空。几乎与此同时,绿波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冰凉的铁链一晃就套上了他的脖子。

“不要杀我!有什么话好、好说……”呼吸一点点被夺走,他惊恐地哀叫起来。

绿波没有丝毫犹豫,死死地勒了下去,铁链间的身体一点点软倒。

“来人啊……杀人啦……”老四断断续续地发出最后的嘶叫,终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绿波直盯着两枚“魄”相继没入了土中,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她蹲下身子在两堆衣物中寻找钥匙,却没找到。望着手脚上的长链她咬了咬牙,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小初。

她从牢门中钻了出去,顺着阶梯往上走。一动起来两条链子就开始丁当作响。她屏住呼吸,一步步小心翼翼,哪知还没到出口上面就传来一声呼喝:“快!抓住她!”

脚步声接踵而来。不止一人……不止三人……不止五人……

她握紧手中的铁链,紧紧注视着上方。突然“啊”的一声惨叫,一名守卫的身体直冲下来栽倒在地。她惊得瞪大了双眼。

很快她望见眼前闪过一抹白影,心中又是一吓。小雪?可她明明把它留在对岸了呀。她的阵法没能力再多带它过来,也不放心带它来。它自己又怎么可能到得了这里?

“抓住它!别让它跑了!”杂乱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白影从阶梯上闪了下来,绿波这时看清了,那是一只兔子。

一只兔子!

“那只妖怪跑到下面去了!快点!”叫喊声紧随下来。可笑他们明明自己身为妖鬼,却还口口声声称别人为妖怪。

白兔晃了晃耳朵,旋身一闪就变成了人形。一身白裙的银发兔耳少女望见绿波,惊喜地叫起来:“小绿儿,你自己出来了?好厉害哦!”她扑上来还想给对方一个拥抱,又突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张大眼睛打量着她,“咦?你的衣服怎么破破烂烂?呀,手上和脚上还被铁链锁着?哼,我知道了,这群家伙都是大坏蛋!”

“美美姑娘,小心!”绿波眼见一把长剑从她背后刺来,焦急要拉开她。美美只是一扭身子,顷刻就到了另一边。

她对身旁十来把明晃晃的刀剑视若无睹,继续只拉着绿波说话:“咦,你的头发……又是他们干的好事吧?呜,那么漂亮的长辫子啊……都没有了。对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帮你解开这链子。”

她一扬手抽出一把白得透明的长剑,“哧哧”两声,绿波手脚上粗重的铁链居然如豆腐般地被切开了。在场的人无不大大地震惊住。

美美解下身上厚实的白披风系在她身上,帮她拉严实了,然后甜甜地笑起来,“小绿儿,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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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上,自然界亿万年的沧海桑田造就了无数令人震撼的自然奇观,它们在大自然浩瀚无际的舞台上演绎着地球不老的传奇。本书是一部以地理知识为题材的社科读物,内容新颖独特,并以图文并茂的方式展现给青少年读者,以激发他们学习地理的兴趣和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