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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相府捉贼之一

陈国,建荣五年,春。

尚书省有一批重要文书失窃,然而窃贼十分嚣张,来往尚书省官署数次却没被抓过现行,这让时任尚书高官官的尚书令——黄良十分头疼,于是命令金吾卫将军,也是他的亲外甥——石沉,带领禁军,加强京城南衙的守卫巡逻。

石沉此人,身长八尺,剑眉星目,英气十足,勇猛过人。他自幼被舅父黄良推荐提拔,刚至弱冠之年已是南衙禁军统领,金吾卫少将军。然而,他虽自幼习武,却不善于使用刀剑,一把百斤有余的金柄钝斧却耍得非常潇洒,此斧被先帝赐名——修月。

此夜,他亲自上阵,准备守株待兔。他坐在尚书省府衙正殿的屋脊墨瓦之上,屏息凝神地细细扫视着院落中的每一处暗影,试图从中找出行窃者藏匿的影子。

他推测,这窃贼数次潜入尚书省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正应是气焰嚣张之时,一定还会再次回来作案。所以,他只需静候此地,守株待兔,不愁抓不了那窃贼的现行。

捣衣声渐歇,已是二更天。

“喵呜!”

夜色沉静,这一声突兀的叫声自然吓了石沉一跳。

石沉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黑猫,只见这只猫跳上屋檐,脚步轻悄,很快便消失在暗夜里。

石沉刚平稳下心绪,眼角余光处,一道白影飕的飘了过去,石沉根据经验迅速作出判断,那是一道人影!

“追!”

此人轻功极好,一路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当然石沉的功夫也不差,要不然也不会让这贼人的行踪一直保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经这一路的追逐,石沉判断出这窃贼应该是一位女子,虽然她头戴的白绢帷帽遮住了面容,但是她身形窈窕,绝不是男子的身材。但见她以长绫束腰,以白衣夜行,如此装束,如若不是为了故意引人注意,就定是狂傲自负之徒。

待追逐至一高墙拐角处,忽见那白衣人,人影两分,似一团白雪融化于春日,瞬间不见了踪影。

石沉疾步来至高墙之下,左右察看,心说:“跟丢了?”石沉有些懊恼,心中埋怨自己追的太慢了。

然而,虽然已打算放弃,但是因为平素的经验,已致他警觉性极高。他依靠极其敏锐的听觉,察觉到有一些极为稀碎的铜铃声正从不远的墙根暗影处传过来。

没走?!

他悄声跳入高墙暗影中,身体紧贴在墙面上,让他自己高大的身影完美地融入阴影之中。脚下步履轻稳,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贴着墙面徐徐靠近铜铃声的来源。

再抬眼时,猛然发现,已有数枚银针飞至眼前,还好石沉反应快,偏头侧身躲过了暗器的算计。“够阴险!”石沉心中骂到,为了躲避暗器,身形已然顺势脱离开墙面,暴露在月色之下。

再看向前方,夜色下的那一团白影恰似一朵盛放在阴司的雪莲花,邪魅狂狷。

他明白,不用再藏了。

如此情形,石沉伸手将后背上所缚大斧抽出,持在胸前,准备一战,忽听后背方向飕飕飕几声,随即一阵寒意袭来,他立即转身查看,还没看清身后是何情形,几枚柳叶镖已然飞向他的头顶,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可见,这出镖之人,其出手之快,更超过白衣人十倍不止。

石沉头顶的嵌珠银冠被飞镖打落,随即一头乌发散落下来,有零零散散的几缕发丝飘散在俊目玉鼻前,让这名俊美少年一时之间显得十分狼狈。

空荡荡的长街,微凉的夜风之中,只留下他一人,独自感叹。

他目光所落之处,是一团模糊的黑影。

又是银针,又是飞镖,折腾了一夜。

石沉唉声叹气,捶胸顿足,连连骂到:“丢人啊,煞是丢人,丢死人了,竟然让这一对花拳绣腿的雌雄大盗从我眼皮子底下跑了?唉!气煞我也!”

让贼人如此嚣张地离去,石沉很是不爽。他遭此大辱,黑了脸,怒气在全身乱蹿,正找不到事情发泄。

正巧遇到一队夜巡的卫兵,上前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责骂。

也活该这些下属倒霉,见军爷这样脸色还没一点眼力见,竟摇头摆尾上去巴结,自然撞到了火药筒子上,白白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训斥。

夜幕似泼墨一般的黑,星子无光。

三更天,大理寺,停尸堂。

陈子卿偷偷摸摸扒开门扇,透过一条狭窄的缝隙,向停尸堂里面看去。

堂内的地面用青石砖砌成,十分干净,灯架上的蜡烛肆意燃烧着,发出明亮的光,洒在青石地面上,同时映照出两个人影。

陈子卿眯着眼向那两个人影仔细看去,那里设置着一个三尺高的宽大的停尸台,台上并肩陈列着三具尸体遗骸,皆用白麻布分别遮盖了,停尸台旁边站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穿粗布蓝衣,头发花白,其貌不扬,是个中年人模样;另外一人,虽然着素色的青白袍子,但袍子上却用银线绣着极其繁复的团花云纹,其相貌俊美,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是个年轻公子。

这二人皆凝神注视着台上的三具尸体。

只见中年人揭开最左边的盖尸布,查验一番,口中念念有词,说到:“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未手掌舒,寅申巳亥拳着手,亡人死去不差时。此人手指呈开放形状,再根据案卷记载,确定应该是丑时之内死亡的。”

二人随即交谈了几句,又揭开第二张盖尸布,那是一具几乎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只见年轻人伸手捏住尸体的两颊,然后将其口腔掰开,接过中年人手中的蜡烛,借着烛光,弯了腰,向死者口腔中看去,察看了一会儿,然后冷冷道:“口中干净,咽喉处亦无灰炭,不是烧死的。”

随即两人又是简单的几句交谈,每等年轻人说些什么,中年人都会连连附和,表示认同。

就在陈子卿看得入迷之时,年轻人忽然微微侧身,双眸凝紧,看向陈子卿藏身的门缝处,冷声道:“谁?”

陈子卿先是被这冷峻的声音呵住,愣了愣,随后平缓心神,轻轻地打开门,扭扭捏捏地小步走了进来,语气羞怯,嘴角抽笑,应到:“是我。”

年轻人见到陈子卿,脸上立即褪去戒备神色,然而神情依旧冷峻,只见他对一旁的中年人交代了几句,然后款步走到一边的灯架旁,灯架下设有盛着清水的铜盆,年轻人在铜盆中清洗了双手,然后转身迎面朝着陈子卿走了过来。

年轻人走到陈子卿近前,微微挑眉,问:“王爷这是把大理寺当青楼妓馆了吗?出入得如此随意?”

陈子卿道:“我这不是日日思君不见君,所以才夜探大理寺,没想到你小子果然在这里!”说着便伸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想我?”

“怎么,羽兄现在也嫌弃我了?”

“臣怎敢!”年轻人拱手行礼。

陈子卿叹息道:“就算你嫌弃我,我也并不怪你,毕竟我现在确实臭名昭著。”

年轻人却突然笑道:“比我这停尸房的腐尸还臭?”

陈子卿听他这样说也笑了笑。

“话说回来,这大理寺是没人了么?怎么你这堂堂大理寺少卿还亲自干起这仵作的活了?”

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眉目间尽是无耐之色。

这年轻人正是大理寺少卿——庚羽。

陈子卿瞥见庚羽脸上的愁容,借机转移话题,“羽兄,这停尸房的味儿实在是太冲了。”说完,捏紧了鼻子。

庚羽道:“抱歉,还请王爷随我前往客厅。”

两人对坐在客厅的茶案两侧。庚羽将一只青花白瓷茶壶中的热茶倒入陈子卿面前的茶杯中,问道:“不知王爷深夜寻我所为何事?”

陈子卿说到:“确实,近来我对一件事充满疑惑。”

庚羽神色淡然,一边听陈子卿说话,一边将桌案上的一只狻猊形象的紫铜香炉打开,点燃其中的檀香,然后道:“请讲。”

“就是贾宅失火那案子,你们大理寺,刑部就这么结案了?也太草率了吧?其实这事吧,我不在其位,本不该过问的。但是,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陈子卿身子前倾,尽量贴近庚羽,急声叙说。

庚羽神色依旧淡然,不急不缓地说到:“不过是一桩寻常的失火案,有何怪异之处?”他反问陈子卿。

陈子卿咂咂嘴,“不是我说,你真相信那鬼神之说?”

庚羽突然失笑,摇摇头:“自然不信,庚某一生只信君王父兄,不信怪力乱神。”

“这?”陈子卿有些疑惑,“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继续往后调查了?”

庚羽神色突然严肃,他看向陈子卿,语气凝重:“王爷,有的案子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查,否则会打草惊蛇的。”

“我就说嘛,”陈子卿几乎拍案而起,心中愉快,说到:“连我都感觉这案子漏洞百出,你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庚羽道:“王爷稍等。”他起身,走向不远处靠墙的一架橱柜,然后从柜子的抽屉里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黑漆扁平匣子。之后返回陈子卿面前,打开匣子,递给陈子卿,示意他看看里面的东西。

陈子卿向这匣子内看去,匣子内铺着厚厚的一层红绒布,绒布上面放着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这银针之细,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发觉。于是他小心的用手指将银针捏出,凑到鼻梁前细细察看。

庚羽道:“这是我在失火案其中一具尸体残骸的肩胛骨中提取出来的。依我所见,这针不是普通的绣花针,应该是一种涂有剧毒的暗器。”

陈子卿一听这针有剧毒,吓得急忙将针丢回匣子内。

庚羽轻声笑道:“无妨,我已查验过了,它现在是无毒的,想是毒性随着烈火的灼烤已尽数消散了。”

“哎呦!”陈子卿拍着胸脯,咽了口唾沫,“羽兄,你怎么不早说?”然后,又看向这枚银针。

庚羽继续说到:“经过我的暗中调查,之前烧死的那几名富商,他们之间看似没有什么联系,但其实都与一件事有关!”

“什么事?”陈子卿好奇地问。

“花石纲贪污案。”庚羽一字一顿。

陈子卿在口中重复了一遍,然后蹙眉回忆着在先帝时期,这桩轰动过整个陈国的官吏贪腐案。

庚羽继续道:“巧合的是,这几名富商皆是当年那件贪污案的检举人。”

陈子卿吃惊地看向庚羽,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庚羽道:“更加巧合的是,那女鬼玲珑的父亲正是当年被卷入花石纲贪污案的前户部尚书——陆远。”

陈子卿默不作声,静静听着庚羽叙述。

“这件事后面牵连的关系网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庚羽抿一口茶水,突然话锋一转,“王爷,你看那边,你能准确的说出那里有什么吗?”

陈子卿此时正听在兴头上,疑问中下意识地看向庚羽手指向的地方。

那里,一株油绿的兰草正舒展着几条细长的叶子,一条细叶的叶心处还点缀着两朵黄色的小花。

“一盆兰花草?”陈子卿又眯了眼,细看去,“没错,只是一盆兰草呀。”

他正不明所以,却见庚羽幽幽一笑。

庚羽道:“对,也不对。”

两人相对坐着,陈子卿满心不解,庚羽却不再答话。屋子里的气氛逐渐安静。

忽然,“喵呜!”一声,一只黑猫从花盆后蹿了出来,陈子卿被这寂静中的猫叫声吓了一跳,同时恍然大悟,那兰草上绽放的两朵小黄花并不是兰花,其实是这只黑猫的两只黄色的眼珠。

陈子卿经此想到些什么,频频摇头叹气,嘴角噙着一抹苦涩。

庚羽则站起身,走向对面的格子窗,静默地立在窗前,看向窗外。

此时,月隐星沉,夜色沉郁压抑,阴云密布,细听去,似乎可以听到隐隐雷声。

客厅的墙角处,有一座铜花水漏,正滴滴答答记录着流逝的时间,不舍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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