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
此爱翻山海,山海皆可平。”
劈开夜色,穿越霓虹,从城市边缘的一角奔向远处的一端,即使翻山越岭、披荆斩棘,满身狼狈也要回到她身边。
蔺昱川忽视庭院外保镖关切的眼神,不顾自己失了稳重的形象,一路飞奔到亮灯的家门。
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喘息,推门而入。
她在,江蓠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好似云朵般绵软的地毯中,她手里把玩着擦得锃亮的瑞士军刀,脚边摆放着精致的茶具。
是了,只有她,蔺昱川的眼中,这世上只有江蓠一个人可以让这样的柔韧与锋利的画面和谐地统一。
江蓠望向蔺昱川的眼神充满欣喜。
“你回来了?”
蔺昱川没有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真实的存在感。
他大步上前,用尽全力抱住了江蓠,力气大到足让没有准备的江蓠闷哼了一声。
蔺昱川非但没有放松一点点手臂,反而更加紧了几分力道。
江蓠切身地感受到了他此时此刻的情绪,没有做出一点点挣脱的动作。
她轻轻地把手掌扶上了蔺昱川结实的背脊,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
蔺昱川感受到她安抚的动作和她温暖的体温,慢慢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江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问:“发生了什么事?”
蔺昱川轻轻摇头,不答。
江蓠拉开两人紧抱的身体,手掌支撑蔺昱川的肩膀,让他的眼神无处可逃。
“说吧,你一定发生了什么。”江蓠笃定地说道。
蔺昱川向后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还是想把头低下去。
江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蔺昱川出现这样沮丧的情绪了,上次他这样的时候,还是彼时的少不更事。
江蓠很直接:“你不说,我说。”
“从你近些日子的避而不见我便知道或许有事情发生,但是具体的情况我没有了解,应该是很棘手的吧。”
江蓠的视线越过蔺昱川的肩膀看向了更远处。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一如你刚才所见。但是就在我要豁出一切的时候,突然知道,其实你安然无恙,你的不出现,只是在企图用躲避的方式放了我们,抛弃你自己。”
“……这,就是你的真实内心吗?”
蔺昱川不惊讶江蓠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他只是不敢直视江蓠的眼睛,对于明知可以为了自己义无反顾、无私无畏的人,蔺昱川此时是羞愧与她对视的。
他自以为是的为她着想的做法,他的逃避其实才是最伤人的吧。
江蓠看着蔺昱川低垂的眉眼,不忍心再苛责他什么。
她突然站起身,蔺昱川要跟起来。
“待着,别动。”
江蓠随即转身离开了房间。
蔺昱川心存愧疚,不敢上前,正在原地踌躇的时候,江蓠又再次翩然而至,她动作轻快的向蔺昱川丢来了一个东西。
蔺昱川的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反应,他伸手接住了。
入手的触感极硬,表面还带有特殊的纹路,如果仔细摸上去的话还会发现在它的尾端,刻着两个清晰的字母——JL。
这正是蔺玉川最宝贵的收藏,那把当年江蓠送给他的匕首。
蔺昱川把它握在手里,慢慢的抚摸着,视若珍宝。
江蓠像是没有注意到蔺昱川的神态,她走回刚才的位置,拾起了自己擦拭的那些军刀。
蔺昱川紧张的声音传来:“你这是……”
江蓠轻蔑一笑,说:“别害怕,不是要跟你一刀两断。不过,我最近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优柔寡断的?”
江蓠抬手打断了蔺昱川想要说的话,她自顾自地说道:“我一手带大的男人,绝不允许是个懦夫!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行。如果你不战而降,那就先败在我手下吧!”
话音未落,江蓠飞速地出手。
蔺昱川面对江蓠的迅猛攻击始料未及,他左右躲闪,眼神慌乱。
“出手!”江蓠高声喝道。
蔺昱川眉头紧锁,他退得离她远了一些,有些进退两难。
“不给你证明一下,我看你是忘了我是怎么活过来的了!”
江蓠不顾蔺昱川的愣神,身形犹如鬼魅般贴身而来,拳风紧贴面颊而过。
蔺昱川见江蓠是动了真格的,只好无奈地开始接招。
门外的安保人员已经被吓傻了,他们眼睁睁看着刚刚还情致缠绵的两个人,此刻竟然大打出手!
帮,还是不帮?
几个人来回交换着眼神,愣是没有一个敢直接阻止两人的斗殴,更直接地说,是蔺先生单方面挨揍的场面。
蔺昱川勉强接了江蓠几招,便放弃了抵抗。
他自暴自弃地受着江蓠的捶打。
江蓠的身手有多好,估计她要是动真格的,门外的保镖全部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
江蓠毫无章法地捶打着蔺昱川泄愤,当然,其实她三分力道也没有用上。
江蓠打累了,也出了气,放过了面前这个不吭不喊的“人形沙包”。
她抓过一瓶矿泉水喝了大半,然后随手扔给了蔺昱川。
江蓠活动着手腕,问到:“说说吧,是谁?把你逼进了死胡同。”
蔺昱川仰头一口气喝光了瓶里的水,把瓶子捏得“嘎吱嘎吱”响。
“沈易堃。”
江蓠略思忖了一下:“不认识,听着这名字,他这个沈是我知道的那个沈?”
蔺昱川无声点头。
“那确实挺棘手的,姓沈的都不好对付。”江蓠诚恳地说。
蔺昱川看着江蓠貌似不以为意的态度,有些哭笑不得。
蔺昱川直言:“他能准确的掌握我的行踪,丝毫不差。”
“——所以呢?”江蓠毫不在意。
蔺昱川一脸懵懂地看着江蓠,不懂她此刻的不甚在意是因为什么。
江蓠没想让他猜,很痛快地说道:“事在人为……就算沈家有通天的本事,也别忘了,世态无常,总是在变化的。只要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支点,再坚固的基石也可以被撬动,即使是坚不可摧的神坛,也还是有他不为人知的瑕疵。”
蔺昱川其实是相信事在人为的,要不然他这么多年拼尽全力的原因是什么。
那个所谓的“希望”,就是人定胜天的祈盼。
可蔺昱川惧怕的,从来不是自己的输赢得失,而是他身边的他们。
江蓠又何尝不知道蔺昱川的退缩是为了什么呢,但是,他这次的想法和做法从江蓠的角度出发还是太自私了,蔺昱川认为的对自己好的做法,才是最伤人的。
难道唯一能避免伤害的方式就是与她分道扬镳吗?
难道如果真的遇到威胁,她江蓠就会退缩吗?那也未免太小瞧她了,她又不是被吓大的。
况且,蔺昱川应该知道的呀!
她爱他,胜过生命。
也许蔺昱川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心意,也许他还存在诸多顾及?
江蓠定定地看着蔺昱川。
蔺昱川不明白江蓠看着自己所露出的疑惑的神情是怎么回事,他微微有些发慌。
下一刻,江蓠忽然上前,一把拉住了蔺昱川的衣领:“你是不是变心了?”
嗯,嗯?!
蔺昱川惊愕地看着江蓠,仿佛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江蓠反应过来自己心急之下说了什么,瞬时放开了自己的手,退后了半步,面颊发红,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蔺昱川惊愕过后是心愿得偿的狂喜。
此生第一次在江蓠嘴里明确地肯定了他的心意,这是她第一次承认他对她的喜欢是爱情!
以往蔺昱川的数次告白和求婚,都被她或视若不见或避而不谈的打发过去,让他一度对自己和她的感情产生质疑。
第一次向她告白,她是不信的,她说那是他年纪小,还不懂得男女之情,只是把对她的敬爱误当成了情爱。
再之后的历次表白,都被她玩笑似的转开话题。
直到有一次,他险些被别的女人套路,她及时敢来解救自己,那时的眼神,那样的行为,如果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意是不可能的。
所以,从那次开始,蔺昱川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喜欢,确信了他们彼此之间是双箭头的爱意。
但是,看着她一次次为自己不顾一切的付出,他是没法做到心安理得的。
喜欢是放肆,爱会克制。
经历了那么多,这些年两个人反倒不再把爱情挂在嘴边。
爱你,无需多言,它已经是维持我生命的一部分。
蔺昱川在想的是,“大仇未报,何以为家。”等到他真正无所顾忌的时候,到那时,一定会给她无忧无虑、美满安定的生活。
但是现在,江蓠问了。
她问了他对她的心意是否如初,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该如何回答才显得诚意十足?
蔺昱川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真怕自己一开口把这道送分题答成了送命题。
于是,蔺昱川当机立断,决定用行动表明志向。
他猛地托起她的头,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吻向她的唇,一手搂住她的芊腰,牢牢抱紧。
亲吻来得太突然。
江蓠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与自己呼吸相闻的蔺昱川比她更紧张,他扑上来的力气太大了,好像她的嘴唇都被他咬破了。
江蓠想到这里微微红了脸,她轻轻闭上了眼睛,身体放松了下来,乖顺地让蔺昱川予取予求。
江蓠以为这是两人的初吻,氛围算得上沉醉美好。
但是沉迷于此刻的蔺昱川,心里知道,这并不是两人的初吻。
在多年以前,在他明确了自己对江蓠的心意以后,在他看着她又一次为了自己舍身遇险之后,那一刻不可遏制的怜惜、爱意,都让他克制不住地想要亲吻她。
所以,当年的他偷偷地,在她熟睡之后,在江蓠唇边轻落一吻。
其实那是个安抚性的亲吻,看着她安心的睡颜,他才能彻底平静下来。
大厅外,时刻关注蔺先生安全问题的保镖们,此时呆若木鸡,他们真的搞不懂眼前的状况。
刚刚还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此刻却是琴瑟和谐。
哎,年轻人的世界真真儿是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