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们此次回京路上必定艰险重重。敌人必定从这两个方向封锁,建议我们从儋州绕行。”
帐内几人围坐在地图前讨论着回京路线。
宋瑾迎点点头,道:“查出来是谁与霍冠英合作了吗?”
“已经小有眉目,据探子来报,熹王和霍冠英私下有往来。”
“嗯。”宋瑾迎又与诸位商定了方案。
“王爷,该喝药了。”一个人端了药来。
宋瑾迎端起,便想起了阿柯。每每吃完药,她就塞他嘴里一颗蜜饯。
这几日车马劳顿,忙于赶路,他便能暂时忘记阿柯的存在,但等到闲下来,如这喝药时、睡觉时,他就常常想起那少女的笑靥。
宋瑾迎也只是出神片刻,心中所想的是,与谁相处久了,一时都难以忘记罢了。
他一口喝下了药。
……
千里之外的都城暗流涌动。
宋瑾迎从儋州绕道回了京城,他选择按兵不动。
向圣上述职,也只说被中了敌军的埋伏身受重伤,才未能及时与军营联络,幸而后来被当地居民相救。
随后力荐熹王宋晴广接替元帅之职,征讨六戎,于是这差事落到了熹王宋晴广头上,他便在瑞王府里安心静养。
从宫里出来。
“王爷,为什么让熹王去?他和霍冠英是一丘之貉,与六戎定也会狼狈为奸。”宋瑾迎的随行护卫钟雀略有不解。
宋瑾迎徐步上马车:“宋晴广想要的东西本王亲手送到他的手里,他岂会不要?”
钟雀在心中仔细琢磨。
熹王想和王爷争皇位,才会和霍冠英联手,如今把建立军功弘扬国威的好差事交到了熹王手里,霍冠英与六戎之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往来,如此一来两人成了敌对。熹王向来短见,如今他定会为了征讨六戎,和霍冠英决裂。
宋瑾迎回了瑞王府就闭门不出,熹王出征,特地从瑞王府门前绕行,遣人去敲了宋瑾迎的门。
下人开了门,钟雀迎了出来:“参见熹王。”
宋晴广抱着他那崭新的头盔,一脸乐呵地往里面看。
“禀报熹王,我家王爷身体不适,还在静养,恕不能出来相送。”钟雀道。
宋晴广一听就更乐呵了,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然后假装痛心说道:“哎没事儿!你看四弟这见外的!我啊,就是这要出征了,还没来看望过四弟,心里很过意不去,才特地绕路来看四弟一眼!让四弟好好静养啊,那六戎那群兔崽子,哥一定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给四弟报仇,走了!”
声情并茂地说了一大段话,然后拍了拍钟雀的肩头,回身戴上头盔,上了马,领着浩浩荡荡一队人走远。
钟雀瞧着熹王走远,才略带鄙夷地笑着进了去。
此时宋瑾迎正在屋里查看暗探发来的消息。
“王爷,那傻子出征了,还特地来看您笑话。”钟雀端着碗进了屋说道,“该喝药了。”
宋瑾迎没心思搭理宋晴广的幼稚把戏,便道:“嗯。”
抬手接过那碗苦药,略有点嫌弃,问钟雀道:“还有多久可以停药?”
钟雀想了想,说道:“说不好,沈大夫说王爷这伤好了又裂,反反复复,差点伤了根本了,得好好养着。”
宋瑾迎放下了那碗汤药,蹙着眉头道:“我倒觉得我身体已经好了,这药今后就别喝了。”
钟雀端起那药又递到宋瑾迎嘴边,说道:“王爷,沈大夫一会儿杀过来了,钟雀可抵不住。”
宋瑾迎叹了口气,喝掉了那碗药,蹙着眉头说:“蜜饯。”
钟雀打开一个油纸包递给他。
吃了两颗蜜饯才好了。
“王爷,你从前吃药可从不吃蜜饯的。”钟雀有心说道,“还有,你右手戴的戒指,鎏金都蹭掉了,是个铜戒指。”
宋瑾迎垂眸瞥了一眼右手的戒指,一张笑脸从脑海中一晃而过,他说道:“是本王最近脾气好了?”
钟雀抿了嘴,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王爷!”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钟雀“哦”了一声,说道:“沈大夫来了,闲人退散。”
宋瑾迎看了他一眼,钟雀就了然地笑着出了去,和那沈大夫打了个照面,问了声好:“沈大夫。”
那沈大夫眉目灵动,娇俏可爱,对钟雀道:“钟侍卫!”
钟雀出了房门,笑容便收了起来。
王爷确实变了许多,从前王爷从不与哪个女子亲近,如今却对沈大夫耐心温和。
还有那枚戒指,从钟雀赶去儋州将王爷接回来的时候,王爷就戴着了,而且一直戴着。
自从王爷从那回来后,就总是做噩梦,夜里睡不安稳。钟雀和其他侍卫两班倒为他守夜。
有一天夜里,钟雀听到王爷的声音,以为有事,便进了屋,才发现王爷又做噩梦了,嘴里低低喊着一个名字。
钟雀觉得此事不能被旁人知晓,回到王府也只让心腹守夜。
那个名字是谁的?王爷在提起那疑点重重的河嘉城时,对救他的人避而不谈,每次都只是略略带过。
钟雀暗中查访此事,终于让他了解到,那日王爷的暗哨接到求救信,一路追踪,从一群戴面具的杀手手中救下了王爷。
那时王爷身边还有个姑娘,看起来仅有十六七的年纪。
那姑娘武功不错,与十几个杀手搏斗周旋,支撑到了他们来。可最后那姑娘没跟王爷走。
那个姑娘的名字,只听见王爷叫过她一声:
“阿柯。”
……
宋瑾迎从黑夜中睁开眼睛,脑海里回荡着那个名字,他坐了起来。
他没有做噩梦,他只是梦见了和阿柯分别的那一天。
他骑在马上回过头,阿柯就站在浓雾里静静看着他,平日灵动的眼睛如同一潭死水。
一直到她淹没在浓雾里。
那时的宋瑾迎没有多想,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既然她不愿意走,他也没有多劝她。皇权争夺中的风云诡谲使他变得冷血无情。
可不知怎么的,他会想起她。
她现在或许已经死了吧?
那些杀手不会留她的性命。
他不知道,也许他是在后悔,如果当时带她一起走了,现在会是什么样?她会活着,笑容,声音,一切都真实。
月光透过纸窗模模糊糊晕在宋瑾迎脸上,又有一半的脸藏在阴影里。
他渐渐蹙起眉头,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他抬起手,把那枚戒指摘了下来。
此一生,他最善断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