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的传说中,忘川之处,穷山恶水,阴风四溢,所过之地,一毛不生,而那据说喝了便可忘情的忘川之水更是恶臭难忍,满河都是犯了大罪的怨鬼,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
可那只是人间的片面之词,人生来便有敬畏神灵之心,再加上坊间说书,妇人说嘴,男人实锤。这人说亲眼见过,那人说曾从那里回来,某些假模假样的道士开坛做法,一传十十传百,忘川便成了十恶之处,不毛之地。
其实,忘川也是很美的,并不是穷山恶水。
忘川之水,始于生命之初,忘川之径,附于弃尘之巅。
命之终矣,于弃尘山入忘川,过奈何,见孟婆,遂入轮回。
时一川乃忘川之水孕育而生,与忘川同生共存,身量修长,肤貌美,性温和,宿于忘川河水中。
忘川至今已过数千年有余,且每五百年必会翻腾一次,日期之长可达数日,待风波平息便又是一潭静。
时一川认识清浅三千年了,在这三千年里经历了五次重塑六次围剿,每重塑一次他就忘记清浅一次,而后对于时一川来说便是初次相识,在上一个五百年里,他经历的便是初见清浅,然后相知,相恋,最后堕入忘川洗却红缘。可是到了下一个五百年时一川又会与清浅相遇,而后相知,相恋,接着再次忘记她。反反复复,年年如此,唯一不同的就是清浅一直承受着这份两个人的痛苦,时一川在忘川河中忘记了清浅后又是孑然一身轻,殊不知清浅的失望一年比一年大。
好在现如今时一川已经记起了往昔,就算他承受了莫大的痛苦那也是应该的,与清浅几千年的等候比起来他这也是没什么。
方才听有人报说轮回司来人求见,付采顾不得其他赶紧去了大殿,时一川也紧紧的跟随在后。
“付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何事?”
“你升官了吗?怎么将弦将军都要来向你汇报工作?”
“你不知道?”
付采突然停下脚步,反问着时一川。
“哎哟!”时一川跟得太紧,付采突然停下他却刹不住车,直直的撞上了付采,将鼻子撞得生疼,他揉了揉后道:“我要知道什么?”
“呵,没什么,走吧。”
二人来到大殿后众鬼将纷纷下跪迎接,而付采直接就坐上了大殿中央的宝座上,威严之气瞬间散发全场。
“我去,真是升官了啊,这么不得了。”
时一川在角落里悄悄自言自语着。
“轮回司的人,在哪儿?”
付采刚一问完便看见从那黑压压一片里爬出来一个鬼差,跪倒在地也就算了,就连脸也紧紧的贴着地面,丝毫看不清长相。
“你家大人叫你来有何吩咐?”
“回殿下,我家大人说近来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特命小的来给殿下告假。”
“你家大人要去哪儿?”
“回殿下,大人也不确定,可能天界,可能人间,也可能妖族。”
“清浅要出去,她出去干嘛呢?”时一川在角落里将二人的对话悉数听了进去,心里正犯着嘀咕。
“那你家大人要去多久呢?”
付采问道。
“我家大人说数千年不曾放松过,这次也不会太长,游历个把千年就回来了。”
“什么?!”
付采还未说话,时一川都是先惊讶的叫出了声,这下惹得一些鬼差偷偷的往他的方向瞧来,还有了一丝闲言碎语。
“就是他!”
“这么个小白脸啊……”
付采见时一川自己跳了出来也实属无奈,便只得随意扯了个幌子,道:“新来的,不懂规矩。”
底下的鬼差都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直呼了解了解。
“你且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暂时不要外出,先留守轮回司。”
付采打发了轮回司的人后朝时一川使了个眼神,二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地府大殿,眼瞧着就要经过轮回司了,付采突然问道:“你想好怎么做没?她可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我还不知道。”
“你怎么这么窝囊?”付采用力拍了一下时一川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之前没想起来的时候怂也就罢了,现在想起来了,还是这么怂,早知道老子就不该浪费法力帮你。”
“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做嘛。”
时一川寻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
“关键时刻你给老子装矫情是不是?”付采用手指着时一川,一字一句道:“你要是不把清浅留下来,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知道,容我想想。”
“想个屁啊,直接进去和她说不行吗?”
“太草率,不真诚!”
“我去。”付采直翻白眼表示无语,道:“你都不真诚几千年了,还怕这一次?”
“哪儿有?”
别看时一川行动上磨磨蹭蹭的,嘴上功夫可是不饶人,倔强得很。
“我跟你说,你拿出一点勇气,就像那天晚上打我的时候一样,不要害怕,放手去干就得了。”
付采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倒还像个老太婆,喋喋不休的。
“那……容我攒点勇气。”
“算了,还是我助你一臂之力吧,一会儿我施法将忘川水引过来,给你来一次大换血,说不定就能改掉你这软弱的性子。”
付采一番死马当活马医的样子却说出了郑重其事的气势。
“可以吗?”
时一川激动的问道。
付采点了点头,随即开始运功,将水都引了过来,如先前一样注入了时一川体内。
“诶,付采,我咋觉得这水的味儿不对劲呢?”
时一川闭着眼睛正接受着“换血大改造”,却发现这和想象中有一些区别。
“你昏迷了那么久,口味有些变了是正常的,以后就恢复了。”
“哦。”
说完,时一川闭上了嘴乖乖的接受付采给他施的法。
不一会儿后,时一川还是觉得不对劲,自己不仅没有舒心的感觉,反而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头也挺晕,还有些想吐。
“不行,不行了,付采。”
话音刚落时一川便一口吐了出来,付采见状立即收了法术,将时一川扶了起来。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时一川抬起头,发现瞧不真切眼前的东西,就连付采都是飘忽不定的,抓不住。
“挺好,就是头挺晕。”
时一川傻愣愣的回应着。
“那就好,那就好。”付采一脸奸笑,然后将时一川慢慢引至轮回司门口,对他悄声道:“清浅要走了。”
“嗯?”一听这话时一川立马精神了,他摇头晃脑,含糊不清的问着:“去哪儿啊?”
“听说是要去相亲呢。”
付采继续刺激着他。
“嗯?放肆!”时一川拍着胸脯大声喊着:“她夫君我还没死呢,相什么亲相亲?”
“是是是,她近来胆子渐长,你去说道说道。”
说完,付采施法将时一川送进了轮回司。
“老兄你等着……呃!我现在就去好好说说她,给咱们男人长长脸!”
时一川的声音在里面回响着,付采在外面一副完事儿的样子,插着腰自言自语道:“真是的,不废点事给你灌点酒你都不知道能怂成什么样。”
瞧着时一川是进了轮回司了,付采赶紧让人将里面的小兵小将都遣散了,只留着他二人在里面。
“清浅,清浅,你给我出来。”
时一川顶着一身酒气在轮回司里左窜右窜,扯着嗓门大声喊着。
“什么事?”
清浅穿着一身黑衣走了出来。
见人出来了,时一川便坐上了轮回司主殿的宝座,拍了拍桌子,道:“你……你……你为何要弃我?”
“我何时弃你了?”
时一川的话搞得清浅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别装傻,我都听人说了,你要背着我去相亲。”
“相亲?”
听着时一川的话清浅更是摸不清楚了。
“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能背着你夫君去相亲呢?说,是哪家的孙子?我让付采去把他的魂给勾来,看他还敢不敢……呃!敢不敢相我媳妇儿……”
“你说什么?”
清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这些话都是时一川说出来的,她不得不再听一遍来让自己确信。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千遍又怎么了?我就是要让付采勾了他的魂魄,然后丢去忘川河里,淹死他……”
“你想起来了?”
清浅难以置信的捂着自己的嘴,眼睛变得通红,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想,想什么呢?”时一川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还不坐过来给我捏捏肩膀,可疼了。”
看着时一川这个样子清浅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走过去替他轻轻捏起了肩膀。
“诶,你这是怎么了?”
时一川的袖子往后褪了一点,让清浅看见了手上被付采给掐的伤。
“哎呀!”时一川瞧见了后也是大吃一惊的样子,惊呼道:“这是怎么了啊。”
说完还用手指去狠狠按了一下,然后清浅耳朵差点被震聋了,只听得时一川大喊道:“好痛啊!!!!!”
付采回到地府大殿后,召来就先前的那些鬼差,道:“之前进过本王房间的是谁?”
“殿下,是我。”
只见一坨像煤球一样的东西滚了出来。
“将弦。”
“属下在。”
“罚他去劳役层服役三百年。”
“是。”
说完,那个小煤球被将弦一脚给踢了下去,连声惨叫都没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