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担心自己的崽子们又吞掉了时一川的灵识,倘若真是这样,那可不得安生了,清浅不得拆了自己的这个小茅屋,越想心里越是放不下,便锁了门去山中查看一翻。
今日倒是奇怪得很,平常山中自是热闹非常,该飞的飞,该跑的跑,该打洞的打洞,可是现在这儿却一片寂静,连安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拨开一处茂盛的草丛,露出了洞口,里面有一只白兔精正瑟瑟发抖,瞧见了安山也不出来拜见,只是害怕极了,安山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它,没曾想将它吓得更厉害,只知一个劲儿的向后躲。
“今日这山中是来了什么厉害人物了。”安山整理好了洞口的杂草,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着:“难道是时一川?”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安山给否定了:“不,时一川没那么大的本事。”
安山百思不得其解,出入这地界的还有谁能将这些飞禽走兽给吓成这样呢?
另一边,付采已经回到了忘川,近些日子他总爱待在忘川,也不见他回地府复过命。
“姐姐,我回来了。”
付采一见到清浅就兴高采烈的朝她跑过去,撒娇般的挽住她的手,道:“我觉得那小子就是喜欢你,只是他怂,不敢承认罢了。”
本以为这番话会让清浅高兴一点,可没想到她竟是毫无反应。
“姐姐不高兴吗?”
清浅对付采勉强一笑,回道:“这么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或许本就是不该许给我的东西,不强求了。”
见清浅情绪愈发低落付采有些着急,道:“怎么会?姐姐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找来的,不勉强。”
“终究会忘的,还是不必了,各自安好就行了。”
说完,清浅离开了忘川,朝奈何桥走去。
付采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酒楼,却也只得追随清浅的步伐而去。
几日后,时一川回到了忘川,却始终不见清浅,心里有些难过。
“想必是和付采出去了吧,若换做是我,也是愿意和付采一道的,长得帅气法力高强,唉……”
时一川无精打采的坐在奈何桥头,偶尔遇见一只行动不便想让他送一送的游魂他也不予理会,手中的折扇一扇便给扇去了孟婆的面前。
“……唉!”
本想抒发一下此时此刻郁闷的心情,可话到嘴边又吐不出来,时一川真的是心如油煎,这下怕是能体会到那些下油锅的恶鬼的痛苦了。
“真难受啊!”
像时一川这样的人,心痛难过时连个发泄的方法都没有,若说以前还能去清浅的酒楼喝喝小酒,可是现在连靠近那个地方都觉得难受,痛苦极了也只会仰天长叹一句:“难受!!!!!”
眼瞧着忘川的天气在一点一点的随着时一川的心情开始变化了,可他自己根本不在意,凭它恶风黑雨,已全然不顾了。
酒楼的掌柜的收拾好了东西后带着小徒弟将门给上了锁,路过奈何桥的时候瞧见了犹如一滩烂泥的时一川,出于礼貌还是对他行了礼。
“去哪儿啊?”
时一川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回大人的话,我俩准备过去了。”
“嗯?”一听这话时一川立马精神了些,他坐直了身体看着面前的二人,道:“过去?清浅同意了吗?你俩就要走。”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老板娘已经过去了,吩咐我俩留下来将酒楼都打扫干净了才走。”
“过去了……”
时一川仿佛失了心,嘴里喃喃道:“过去了……”
“是啊,还是付采大人亲自陪着的呢。”
这掌柜的也是够混蛋的,硬生生往人伤口上撒辣椒,还是巨辣的那种。
时一川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将掌柜的吓得不轻,赶紧带着小徒弟过了奈何桥。
一颗一颗蓝色的泪水止不住的从时一川脸上滑过,他索性将折扇扔在了一旁,双手抱膝放肆的哭了起来。
忘川一时之间电闪雷鸣,留在那里的游魂都受不了这般惊吓,嚎叫着跑过奈何桥,脚步慢了点的都被生生劈成了青烟。孟婆处已经拥挤不堪了,可众游魂还是受到了忘川的影响,痛苦不堪,只盼着赶紧过了奈何桥,入了轮回。
“今儿个是怎么了?”
孟婆一边盛汤一边自言自语着,身后两个新来的童子也是一脸茫然的摇着头。
看着忘川乌云密布的样子孟婆有些担心,将手中的汤勺递给身后一个小童子,道:“你先盛着,我去看看。”
孟婆提着裙摆轻轻走到时一川的身后,二人虽说从未见过面,但从过路游魂游差的嘴里得知时一川从不是一个悲观的人,这数千年来,从不见过忘川这般恐怖,就连桥下的忘川河水都变成了黑色,浑浊不堪。
“喂!”
孟婆轻轻拍了拍时一川的肩膀,可没想到就这么轻轻的一下让衣衫的颜色都变了,变得与河水一般无二。也不知是哭得太过伤心还是怎么了,时一川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孟婆见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便打算离开,不想沾染这些麻烦事。
正准备离开时发现了时一川扔在一边的折扇,孟婆好心想替他拾起来,谁料手还没碰到扇子就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瞬间给拿走了。
抬眼一望发现是方才在一旁哭得伤心的时一川,现下是不哭了,可那双美丽的眼睛还红着呢,任谁看了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时一川的青衫变成了黑衣,此刻面无表情的站在奈何桥头,忘川雷霆万钧却伤不了他丝毫,若是不了解他的人恐怕会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是那张俊俏的脸出卖了他,清秀公子再怎么装扮也是让人害怕不起来的。
孟婆见他无事便准备离开,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就被时一川给抢了先:“你便是孟婆?”
“嗯。”
“听说你的孟婆汤能让人忘情?”
“嗯。”
“能不能给我一碗?”
“嗯?”孟婆有些疑惑,问:“你要干嘛?”
“自……自有用处。”
时一川还是改不了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不过孟婆也并未与他计较,只是颇为疑惑的看着他,道:“你想忘情喝你的忘川水便是,何必多此一举要我的汤?”
“忘川水?”
时一川惊讶的程度不亚于刚刚的悲痛,他追问道:“忘川水能忘情?”
“忘川之水忘却情缘,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时一川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着无地自容的话语。
“我日日用你的忘川水熬汤,你不知道?”
“什么?!”
时一川像是得到了一个惊天大消息,眼睛瞪得大大的,道:“你用的是忘川水?”
“不然呢?你以为我从哪儿得来的水熬汤?”
孟婆嫌弃的说着,似乎觉得和时一川说话都是侮辱了自己。
“可是,游魂不得触碰忘川水的啊,不然会魂飞魄散的。”
时一川依旧疑惑,今天的消息实在是太多太大了,让他反应不过来。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日日在那儿熬汤,忘川水加上密传的配方,自然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孟婆汤了。”
“那……我日日宿于忘川河中,为何不忘情?”
“你生于河中,与它的联系太多,我估计不是次次都能忘情的。”
孟婆的猜测是有几分道理的,时一川也觉得应是如此。
“对了,你日日在此,可知我们认识不止这五百年,我想问你的是,之前的日子里,我可是有什么事忘记了?”
听见时一川这么问孟婆的深色有些不自然,她支支吾吾了一会,道:“为何突然这么问?”
“前些日子我偶然碰见了山神安山大人,他同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我睡了他的床,还假装不认识,翻脸不认人,所以,我是不是……”说到这儿时一川停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安山?你问这个干嘛?”
“我听他那口气大有我负他之意……我害怕……是不是与他有什么……”
“哈哈哈哈……”孟婆突然大声的笑了起来,道:“你想哪儿去了,你怎么可能和安山有什么呢,不会的不会的。”
“如此甚好!”时一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没有就行,没有就行,我怕我负了别人却忘了,实属该被雷劈。”
“就是嘛,哪儿有的事。”孟婆笑得前仰后合,常年待在这地府,每日见惯了游魂,难得听到这么搞笑的事,笑得直不起腰来,又听见时一川说生怕他做了有负于别人的事便没多想,一张口就说了出来:“你哪儿有负别人啊,不过就清浅一人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
时一川也是个傻子,竟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硬是轻轻抚了两下胸膛以后才回过神来,问:“清浅?”
知晓自己说错话的孟婆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含糊不清的说着:“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没说。”
说完便跑了,时一川自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紧跟在后面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真的忘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
可是无论时一川怎么软磨硬泡,孟婆就是不肯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