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妻子,平时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也没有能力关心军事上的事情。我可以做的只有这些。”听到这话,我也没有能力反驳什么。如果我也可以为孔明做这些,那就真的够了。
之后的日子里,天香时常陪着我打点大婚的嫁妆,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平静的就好像在帮别人打理这些事情一样。那里的一切像是与我无关,直到天香托着我去订做嫁衣为止。以前一直认为我可以穿着鲜红的嫁衣站在孔明面前,就这样看着他,对着他微笑,对他说: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在清晨帮你选好要换的衣裳,帮你盘起发髻。傍晚,我会做好饭菜等着你回来。即便是打仗的时候,我依旧会在门口等着,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天。现在想来自己的那些想法显得那么奢侈,我承担不起。
从前天香在我眼里就是个该受到保护的女子,而现在不一样了,在困境面前她不再逃避。她试着以一个母亲的方式生活,就好像从前的她总是不懂得回绝一些夫人们的请求,而现在她却可以在那些夫人开口之前埋下托辞。她很明白我的心思,她了解嫁于非相许之人的苦楚。她就像是研读过一本名叫《沉鱼传》的书,而后被派到我身边的人。她会在我强忍着,微笑的时候借给我肩膀,告诉我累了就靠靠。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沉鱼?”
“嗯?”我转过头,看见她正抚摸着一块鲜红的布料,它明明在告诉我它将会是我的嫁衣,它暗示我,我将穿上她走过一条本不属于我的路。这条路原来的主人是尚香,亦或是现在没有出现的人。可是它的的确确将成为我的路。
“好看吗?”她一只手捂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另一只手托起那块布料。与其像是在对我说,倒不如像是在对自己的孩子说。
我走到她身边,只点点头。她见到我脸上那一丝强迫的笑意,放下布料说:“我们今天就先不选了,还是改天再来吧。”
“不了。”我握着她的手,说道:“我觉得这个颜色很好,摸起来也很舒服。”我甚至都没有碰过这块布料,不得不说这样的我在她面前破绽百出。
她皱了皱眉头,沉思许久,而后抬起头来笑笑说:“恩,也好。下次就不来了,今天买下来。马上就叫人去帮你赶出嫁衣来。”
我对她笑了笑。
“恩。”
我想到一年前的事,我正忙着准备她的彩礼。而她还只是个待嫁闺中的女子,还未涉足乱世硝烟,而现在她却可以把整个甘宁府打点的很周到。
“你看你,都出了汗。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静养,这些我自己都可以做的。”我轻轻的拭去天香头上冒出的汗珠。
“我又不是生了什么大病,我不过是怀了孩子。”
我和天香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笑。
这个时候,尚香和几个婢女们走在街上,她仿佛也想看到了我们,就迎上来。
“天香,沉鱼?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尚香的口气柔和了许多。
我没有这个勇气告诉她,我正在置备嫁妆,和伯言成亲的嫁妆。这对于她来说比背面捅她一刀还要来的残忍。天香似乎看出我的顾虑,只对尚香说:“不过是出来买些布料,到时候好置备些衣服。”
我承认,尚香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持弓射箭的小郡主。她像是明白过来什么,她只笑笑说:“这样啊。也好。”而后低下头想在思考什么,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说:“那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改天我再来看看你们。”可我明明看到她湿润的眼眶。
就这样我和天香看着她的背影被人潮所吞噬。
我问天香:“你知道她现在有多难过吗?”
她点点头,眼睛盯着早已没了尚香的人海。
离嫁衣赶出来不过两天,这是个所谓的黄道吉日。这个日子里,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我甚至可以想象陆骏是笑的如何前仆后仰。
我可以听见甘宁府外吹奏的乐声和孩子的欢笑声。
但是我像是在期待一场完全没有我存在的戏,我依旧静静的坐在床前看着那条嫁衣。它很美丽,它的美丽甚至让我觉得穿上它完成一场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婚礼是一种对它的亵渎。而后我很贪婪在看着它,静静的看着它。
这时,我透过喜乐听到一阵敲门声,我抬头看了看门外那个熟悉的影子。那个跟我拥有不一样的经历却拥有同样结局的人。
我在门的这边准备了许久,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如果她看到我抱着我痛哭,那我应该用怎么样的话慰藉她,难道我要说我是不会嫁给伯言诸如此类连我自己都没有权利选择的话吗?于是我选择坦然的面对。
我打开门,当我看到她并非勉强的笑意,我知道我又猜错了。我心里默念道:华沉鱼,其实就像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一样,很多事情也并非你想的那么复杂。
“尚香,你怎么来了。”我的口气像是在对一个好久未见的故友在说话,显得陌生而熟悉。
她笑笑说:“沉鱼要成亲?难道我不应该来。”她的一句话打破了原有的尴尬,就像回到初识的我们。
我和她相识笑笑。
她进了屋子,见我还没有任何“动静”便急着说道:“怎么还不换上嫁衣,误了吉时怎么办。”她说话的口气像是一个自己女儿要出嫁的母亲,虽然我没有真正意义上了解一个母亲此时的心情。
我见她这般,对她笑笑,点点头。
她拿过那件嫁衣,她将它捧在手里然后低着头默默的:“真漂亮。”我仿佛可以感受到她多么期望穿着这身嫁衣走到伯言面前,等着伯言掀开她的红盖头,然后说:你真美。
“等我成亲的时候也可以穿上这件嫁衣吗?”她转过头问我。
我笑笑说:“你将会有更美丽的嫁衣。”
“我只想要这件,因为这件嫁衣会陪着伯言一个晚上。”我看到她脸上的倔强,她就是孙尚香,未曾改变。
我只是点点头。
她轻轻的帮我穿上那身红色的嫁衣,她说:“你穿这个真漂亮。”
我对她笑笑。
她眼睛却一直看着这件嫁衣,没有眨眼,或许是眼睛太累了,眼泪湿润了她的眼。我抱过她,将她的头靠在我肩上。再然后我可以感受到我肩上的一阵凉意。
“不好了,出事了。”一随从突然冲了进来。
那个丫鬟气还未缓过来,这时,姜叔便走过来对那丫鬟使了个眼神,斥责的说:“还不快下去,误了吉时可怎么了得。”想必那丫鬟也是第一次见到姜叔那么严厉,吓得没敢出声,便默默的退下了。
我和尚香对视了许久,她眉宇间透出的疑惑同我一般。我便起身,走到姜叔面前对他说:“姜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方才那她如此着急?”
姜叔也算应和的自如,只说:“方才是那丫鬟心急了,其实不过是嫁妆,账目上的小事。因为以前有什么不明白都会告诉你,要你帮忙,竟忘了今日是你的大婚。”
“当真只是此事?”我再问了一遍。只见姜叔不慌不忙的点点头。
而后我便对姜叔笑笑说:“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那个小丫鬟也是无心的,你也别怪她。”
“是。”姜叔走后,我便关上门,回过头看着尚香。
“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既然尚香也这么想,就不是我多疑了。
我点点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悬在心里,因为放心不下只好对尚香说:“尚香,你能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也只有这样了。”尚香将门合上只留我一个在屋内。
我开始梳理那一丝黑发,从小到大我都没有那么认真的看过它,它已经那么长了。铜镜里的自己并不是以前想象的那么美丽,现在也没有女儿出嫁时忐忑。就好像我本就知道伯言会是个好丈夫,而我只能经历做个好妻子,即便我不爱他。我拿来身旁的红纸,呡出那一抹唇红。
我真的要成亲了,我慢慢的惆怅起来,如果我没有逞能。现在我可能会对着子期激动的流眼泪,我会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即便我不知道我的夫君会是怎么样一个人。他可能会是个能同我一起上山打猎的猎人,也可能会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还可能是耕种的农夫。而子期会比我更兴奋,那么多年来压在子期心里的除了紫鸢是否健在还有一件事就是我这个女扮男装长大的女儿是否可以嫁给一个令他满意的女婿。
这时门外有人在敲门,我以为是尚香,心里一震怕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快速打开门,只见天香说道:“时间都快到了,怎么还没有准备好?”
我笑笑说:“怎么了?”
天香合上门,推着我到铜镜面前说:“还记得我当初出嫁的时候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依旧微笑。
我看着自己的门外一个个人影都来往的迅速,我想天香势必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情便故意到我屋内看个究竟。
她像当初的我一样从梳妆盒中拿出一支红色的耳环,细心的帮我带上,而后对我说:“好看吗?”
我看着铜镜的自己和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天香,心想天香现在真的成熟了,我去了陆家后,自是不必担心什么。我只说:“好看。”
她笑笑,我说:“方才有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说:‘出事了’。”她顿了顿,淡定再拿出另一只耳环说道:“什么事情?”
“哦,不过是账目上出了点事情。”我也只当做在讲平常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说:“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