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薇拉的话,程斌当时就和自己的小伙伴一起惊呆了。
他倒不是没和人讲过价,起码在荒野上找到东西然后换成钱这个过程当中,讨价还价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程斌还是第一次遇到讲价的时候把自己压上去的事,要不是薇拉的确算得上是个美女,他都要怀疑对方恶意收购了。
看到程斌吃惊的样子,薇拉苦笑了一下,看着程斌说道:“我听丽贝卡说了一些你的事,你对朱加什维里家的小姐都没有做过什么,当然也不会窥伺卡斯特罗家的财产。可是……”
她无意义地摊了一下手,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你知道,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加价了。”
程斌想了一下,他注意到薇拉在把自己加进筹码当中的时候,曾经有过犹豫,如果再考虑到她之前喝了那么多酒,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刻开口的勇气,让程斌对她的印像没有变得太坏。
他放到手里的刀叉,用尽量诚肯的语气向对方说道:“我知道艾米丽在枫叶镇上开了一间酒吧,我想你也可以试着做一些生意。”
薇拉低下头,沉默了一会之后,才缓缓说道:“那没有用。”她说道:“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程斌的心沉了下去,说实在的,在发现卡斯特罗夫人的生活很俭朴之后,程斌一度对她有过一些好感,但是现在看起来,显然自己是错的。
薇拉应该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会让程斌怎么想,她抬起头,看着程斌说道:“玛丽亚有先天的基因病变,必须坚持服药才能抑制基因溶解的趋势。”
她苦笑着说道:“这就是我们一直留在大峡谷的原因,古浸的薪水不够支付医药费,他只能利用自己的身份替一些人做不体面的事。”
她说道:“所以听到他的死讯之后,我以为是艾米丽终于无法容忍了。”
程斌这才明白过来,心想隔了这么多章的坑还能填上也算是良心了。现在的问题是自己面前这个大坑要怎么填?
他皱眉说道:“这样的话,就算你能顺利继承卡斯特罗的遗产,也支持不了多久。”
“是的。”薇拉点头说道:“所以我需要找到解决的办法。”她大胆地盯着程斌,“即使只是暂时的解决办法。”
程斌和她对视了一下,主动移开了目光,说实在的,如果程斌有精神洁癖的话,他就不会差点和艾米丽擦枪走火了,但是薇拉毕竟不同,她能变成寡妇完全就是因为程斌,负罪感让他不可能接受薇拉,毕竟她现在已经没有丈夫了。
他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突然觉得如果能回到刚开始进餐的时候,他绝对再也不会嫌弃厨师的手艺。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丽贝卡抱着步枪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她的脸上布满了兴奋留下的痕迹,完全没有注意到餐厅里的异样。
丽贝卡小心地把SSG放到餐桌一边,然后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刀叉的时候,才注意到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吃东西,反而一起看着自己,愣了一下之后才说道:“怎么了?”
她试探着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牛肉,“是不是很难吃?”
“不。”程斌在丽贝卡跑进来的时候立刻就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像这次这么需要丽贝卡。
他说道:“我们在讨论薇拉和她的孩子以后的生活问题。”
“啊?”丽贝卡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她疑惑地说道:“我以为夫人会继承一笔遗产。”
“实际上有一点意外。”程斌看向薇拉,后者犹豫了一下,把玛丽亚的病情又说了一遍。
丽贝卡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天父在上。”她随手在胸前点了几下说道:“可怜的孩子。”
和程斌这种对基因病一知半解的半桶水不同,丽贝卡相当清楚所谓的基因病是怎么一回事,她甚至亲眼目睹过不止一个发病的人。
基因病是一种全身性的基因层面的病变,据说首次出现在史前时代的最后几年,具体的病例已经很难查找了,毕竟那个时候,全球都沦陷于战火当中,让现在人谈之色变的基因病变在当时只是诸多死法中的一种,而且还是相对比较慢的那种。
从现在联合王国掌握的资料来看,基因病是一种强遗传性疾病,会一直伴随基因传递下去,但是对于每个人来说,这种基因缺陷并不一定会发病。
在联合王国科学院主持的一项调查当中表明,联合王国中大概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人携带有发病基因,发病率超过百分之一,治愈率则无限接近于零,基本上可以认为无法治愈。
目前来说,确诊基因溶解症后存活时间最长的人是康斯坦丁家族的艾泽拉斯,这种大兄弟已经成功活过了四十岁生日。他另外还有一个为荒原人熟知的身份,那就是枫叶镇镇长、艾米丽的丈夫。
事实上艾泽拉斯在少年时就已经表现出了发病的征兆,他发病妥妥超过二十年了,只不过因为康斯坦丁家族的经济和医疗水平才一直拖延下来,称得上基因病患者当中的女王陛下。
这也是艾泽拉斯身为康斯坦丁家庭嫡长子,却没能继承康斯坦丁家族的原因——即使是康斯坦丁家族,也不可能让一个身患绝症的人当家作主。
因为基因病无法提前治愈,所以基本上只能通过筛选婚嫁对象来进行,丽贝卡的兄弟姐妹当中就曾经有人发病,她的父亲解决这些孩子痛苦的方式非常简单,都是直接杀死。
事实上从平民的角度来考虑,这也是病人家属唯一能作的事。
所以在听说玛丽亚竟然已经发病好几年之后,丽贝卡对薇拉和古浸这对父母顿时肃然起敬。
“你们真是太伟大了。”她由衷地赞叹道。
然而她的感叹并没有得到另外两个人的回应,显然无论是薇拉还是程斌,对于这件事都有更加清醒的认识。
这种绝症对于患者来说,意味着无尽的病痛折磨,对于家属来说,则意味如同黑洞一般永无止境的投入。除此之外,她们能够共同感受到的还有绝望,那种发自内心的绝望。
程斌常说的“荒原没有明天”其实只是一种哲学化的说法,否则的话,就无法理解荒原人为了生存而做出的努力了,起码土豆大叔种的土豆一天可成熟不了。
但是对于基因病患者和他们的家属来说,这句话有着具体的含义。
他们的确看不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