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不久,小萱就来到了她的身边。春暖花开,冬天已然过去。柳树上发出了嫩芽,一切都变得生机盎然。梅花早已凋谢,转而代替的,是那粉扑扑的桃花。
花谢花飞花满天,都抵不过一颗思念的心。自从那日见了江逸以后,叶小云总觉得两个人冥冥之间很有缘分,像是有一根线在牵扯着。她日日盼着都能够再进宫,与他说一次话。
可是宫中最近出了件大事,她爹爹好几日都被召进宫中,到深夜才回来。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朝中势力涌动,这些她都不关心,她心里,只有那一个人。
“今日是怎么了,爹爹竟如此高兴。”今天叶凌峰刚回来就吩咐厨房,让他们今日把那些山珍海味都拿出来。
“小姐,咱们家大人升官啦,而且听他们说,咱们要搬去新宅子了。”小萱高兴的回来报信。
“搬走,去哪?”最近为了避免和苏姨娘打交道,她成日都在院子里荡秋千,闷了就去厨房里做做糕点。
“听说是长南街,和江家挨着。”听见江家,她一个机灵就从秋千上蹦了下去。是江家?江逸的家吗?
她的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了那个温柔的脸。那她岂不是日日都可以见到江逸了!
“爹爹,爹爹。”许久没出去的她蹦跶着就跑了出去。
“听说我们要搬家啦?”
“爹爹,是搬到江家那里吗?”她拉着叶凌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惹得一旁的苏姨娘的一脸厌烦。家里许久都未添喜事了,做母亲的还没说话,一个庶女叽叽喳喳什么。正巧,丫鬟此时上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鱼汤,那鱼汤还呲呲的冒着烟。
苏姨娘见她说得正高兴,便装作失手,故意绊了那丫鬟一下。叶小云只觉得手上一阵发麻,然后紧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痛。她还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小萱一把扯进厨房,按进了刚打好的水里。
“这恐怕会起水泡的,小姐,你疼不疼啊。”小萱满眼心疼的抽泣着说。
看到女儿烫到了,叶凌峰也赶紧走了过去。“云儿,没事吧,快让爹看看。”
“爹,我没事。”其实她的手疼的打紧,一串水泡从指尖起到了手掌心。
苏姨娘缓缓的从后面走过来,也是满脸心疼,虚情假意的说了声“你没事吧。”此话一出,她就知道,这又是苏姨娘搞得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心里记下了。
不过爹爹在这里,她不想与这个女人过多理论。他每日上朝,操持这个家,已然够累了。以前常听阿娘说过,爹在战场上受过重伤,身体不好。她不懂,爹又不是武将,怎么会在战场上受过伤。但是,直到有一次,她亲眼看见爹晕倒在祠堂里。从那日起,她就决定能不让他操心的就不让他操心。
“我屋里有烫伤药,阿小,去取些给小姐。”苏姨娘伸出她那带满扳指的金贵手指,轻轻往右点着一个小厮。每日就知道在这里做戏,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城南戏班子里的名角呢,给她送药,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手疼的叶小云脑子都是蒙的,还不忘在心里骂着。
要是心里的话能杀人,苏姨娘恐怕早就驾鹤西游了。
“不必了,谢谢姨娘的好心,我屋里也有。”就她会演戏吗?叶小云笑眯眯的拒绝着。屋里一片和气,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叶凌峰也欣慰的笑了笑。
云儿一向是个倔脾气,苏小婉又是个矫情性子,两个凑在一起,他还害怕会生出事端呢,这下好了,看着她们相视而笑,他也就放心了。
叶凌云还是不放心的道,“云儿,你这手确定不请个郎中看看?”
“不必了爹爹。”她拒绝的也很干脆。
“也罢,你母亲的药那定然是极好的。明日我们要搬新宅子,你的手受伤了,多找两个丫头去帮帮你。”不知为何,每次提到她娘,她都觉得爹爹的神色有些古怪。她很清楚自己是个私生子,但是阿娘也不是那般依赖男人的。若不是那场火,她到现在都不会见过自己的爹。
“爹爹,江家是不是有个叫江逸的?”手离开了冰凉的水,变得又麻又疼,但是她现在的心思全都在老爹的回答上。
“是啊。明日我们搬过去还要去拜访他们呢。”叶凌峰并没有体会到女儿话中的意思。
“你认识他啊。”他又补充道。
“是啊,去年我在宫里迷路,就是他把我带过去了。”叶凌峰仔细一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没想到这小丫头记了这么久。
“你离他远些才好。”若是普通人,他断然不会这么说的。只是这叶家的三公子,成日里不学无术,别带坏了自己的女儿。女孩儿家家的,名声很重要。
“为何啊。”她不甘心的问道,相似一盆热炭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
“没有为什么。”他总不能像女儿解释那个人是叶家的小祸害吧。虽然从小跟着叶宰执长大,又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但却经常惹出许多祸端来。
“可是他笑起来很好看啊。”她又反驳道。
那可真是看起来啊。叶凌峰一想起来那个小魔王就后怕。众所周知,当今的圣上并不是太子,而是淑妃娘娘的儿子,三皇子。淑妃娘娘独得皇上恩宠,之前的太子行事又飞扬跋扈,丝毫不顾及老臣的颜面。太子一党在皇帝就快要要驾崩的时候,甚至想要起兵谋反。三皇子抓住机会,将其一举拿下,扣下了个谋逆的罪名。在最后一刻,先黄终于忍不了。废太子,转而立下三皇子为太子,继承王位。
太子一党的轰然倒塌,也带来了朝政的大换血。凡是与之前太子沾亲带故的,不管是不是亲近太子,都被发配去边疆,亦或是押入大牢,可见当今圣上的狠心和魄力。但是,在处置废太子的时候,皇上倒是心软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正当皇上发愁时,众大臣纷纷建议将其终身监禁。这时,年仅十六岁的江逸却在一旁冷笑着说道:“何为亲,兄为亲,父为亲,子为亲。父为子纲,此是天伦之道。此人以下犯上,早已与皇上不沾亲,若是皇上还留着,难不成是认同他的做法?”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不过皇帝倒是有些许赞赏,像是认同他所说之理。“那依所见,该如何处死他?”
“依臣所见,应当五马分尸,以效天下。妇为夫纲,他的妻应凌迟处死。而他的儿子,活埋以绝后患。”江逸不紧不慢的说道。
此言又一出,各家心里都是胆战心惊。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满京城都知道他不爱读书,是个纨绔子弟,连上朝都是第一次,没想到竟能说出如此骇人的话。
“还有,沾亲带故之人,一律严查,将贪赃之物全部归还于朝堂,最好抄家。”他还是不紧不慢的调子。
皇帝虽然心狠,但总归是给那些人留了一条后路。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更狠的。
“我看爱卿说的有道理。”皇帝或许早就想这样做,只是没找到合适的理由。伴君如伴虎,没人能猜懂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的想法。
不仅要如此做,还让所有大臣观看,废太子是怎么被分尸的。五匹马,各拉一头,只需一秒钟。现场血肉模糊,肠子都被拉了出来,在地上涌动着,似乎还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了。他的妻子更惨,被一片片刮去肉,直至露出森森白骨。一个人最害怕的其实不是死亡,而是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的痛苦。
杀鸡儆猴,这点做得真的足够了。
那天叶凌峰看完以后,一整天都没吃饭,看什么都想吐,刚到祠堂就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