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公司董事长办公室里，老马小心地端着董事长的脸色。葛瑞帆在办公椅上坐了半晌，沉默了半天，老马知道他在思考对欧阳彻逼婚的事。
葛瑞帆给欧阳彻考虑的三天期限到了，老马问他是否需要送他去安莎曼公司找欧阳彻一趟，他想到昨天葛珊芊电话里说的“我已经不爱他了，怎么可能和他结婚”，他犹豫了。
葛瑞帆疲惫地舒出一口气，摇摇手，说：“算了，如果欧阳彻不主动联系我，说明他不答应，连小芊也不愿意结婚，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老马忧虑地凝眉说道：“感觉小芊和以前不一样了。”
葛瑞帆仰头看着天花板，苦笑了一句：“谁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欧阳彻那边本来是做好心理准备了，坐等着葛瑞帆来找他。他想若是葛瑞帆还坚持要他和葛珊芊结婚，他不会推辞；若是葛家的人没有来提，那他也不会主动去登门拜访。就这样，逼婚一事无声无息地被压下去了，没有人再去提及它。
国庆节到了。
杨鸿和张之蓉为了庆祝他们的结婚二十一周年纪念日，他们决定全家出游。杨诗兰不肯去，她嘴上说自己懒得出去玩，还想在家多看几本书，暗地里是希望父母有更多单独相处的空间。杨鸿和张之蓉只好两人整装待发，十月一号那天就坐上了往云南香格里拉的飞机。对门家的王奶奶，她那在北京工作的儿子原本要回来陪她过国庆，但儿媳妇怀孕了，他只好陪她回娘家，不回南水市了。
诗兰白天没事干，就往王奶奶家钻，和奶奶一起看电视吃饭，王奶奶也很开心。诗兰觉得一个老人孤独地住在一个空荡荡的家里，身边一个亲人也不在，生活实在孤寂可怜。可是，王奶奶看上去精神矍铄，心态倒是很乐观，诗兰看着也放心了不少。
晚上从王奶奶家出来，她看着自家的门关的紧紧的，一想到爸妈都不在家了，自己回去呆着也是无聊。她走出了单元楼，出到小区口外，在园林里散步。天气凉爽，散步的人不少，陆陆续续的，有一些情侣手牵手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看到那些人脸上甜蜜的笑意，羡慕得不得了，仔细算来，自己虽谈过恋爱，但不曾和刘彻有过这样的独处时光呢。要是他也在这里，她一定会要求他牵着她的手，一起光脚走在这条鹅卵石路上，仰头看树叶间隐匿的月光。
她正想象着和刘彻浪漫漫步的情景，电话铃声不凑巧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卫青打来的电话。她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前一刻她还在想着刘彻，下一刻听来的却是卫青的声音。这样对卫青未免太残忍了点，她忽然感到很对不起他。
“卫青，你在干嘛呢？”她接通电话的时候，先愉快地打起了招呼。
他稍微愣了愣，她对他的态度依然如初，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淡淡地笑道：“我在想你。”
她吃了一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酸的，甜的，还是苦的。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道：“这一个礼拜是假期，武院放假，学生都回家了。我没有事情做，所以想听你的声音。你最近过得好吗？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比如和欧阳彻的见面。他期待她的回答，又害怕她的回答会刺痛到他。即使听到不希望的答案，他还是想知道！
她边朝绿湖那边走过去，边说：“能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我还那样啊，每天都很平静地过着。你怎么样，和香婷还好吗？”
她为什么突然问起香婷，而不是问炎豹或是其他人！他皱了下眉，默不作声了。她隐去了和欧阳彻在南大见面的事，是有意不在他面前提及那个人还是她忘记了？
他不说话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她以为信号不好，连“喂”了几声，才突然听到他问：“你还没忘掉他是吗？”
“什么？”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蓦地不安起来。她最害怕回答他这样的问题，肯定的答案会伤到他，否认却是对自己和他撒谎。而她，不喜欢撒谎。
“前两天，我去南大找你，看见你和他相拥在草场旁边，你们……”
“那个是他自己抱我的啦，卫青，我不是……”
“诗兰，你不用解释，我只是随便问问。”他不想听那些解释的话。如果她是爱他的，那么解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若她不爱他，他听她解释更没有意义。
她在绿湖边的木椅上坐下，望着湖面倒映着的月亮的影子，她幽幽地闭上了双眼。脑海里兀地跳出刘彻在宣室殿批奏折时，忽然抬起头，眼中带着柔光地盯住她微笑的情景。那些画面近在咫尺，恍惚如梦，变得既真实而遥远。她鼻子一酸，不争气地掉下泪来了。
“对不起，卫青！”她屏了下气，轻轻地呼出一大口气，尽量不让他听出她在哭，“真的对不起。”
他讨厌听她说对不起，“诗兰不必这样，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之间算什么呢……”
对啊，算什么呢，朋友？恋人？他一下子拿不准定位了。
她说：“卫青，你会恨我吗？我是多么坏的女人，于你，从未付出全部的心思。在长安的那几年来，你护我，疼惜我，我却一直只看到他，一直在伤你的心。你该恨我的，是我太自私了。”
她静静地流着泪，想起曾经他对她好的一幕幕。他护着她出过长安城，千辛万苦送她和阿垒去寻玉姣，他甚至愿意迎娶她，哪怕他明知道她的目的只是为了逃出未央宫的束缚，是为了彻彻底底地结束和刘彻的感情纠结。
他无法体会到，她内心对他的愧疚有如长河的绵绵无尽，怕是流一辈子也流不完了。
他忍着要落下的泪，强颜笑道：“你还是爱着他的，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诗兰，我今后再不缠着你，不会让你有顾虑之心。这么多年来，是我自作多情，你不必抱愧于我。你没有欠我什么，我只希望你快乐。”
卫青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没有带有一丝的抱怨和不满，而是真诚地祝福她。她更加的愧疚不安，她的泪流得更猛了。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他挂掉电话了，她的胸口闷闷不平起来，堵着一口怪怪的气，咽不下去又吐不出去！
卫青从公寓冲到武院的大门口，一个人开始在街上狂奔，他太痛苦了，无法停止奔跑的脚步。他所有的坚持还是等不到她的爱，他才发现这几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不仅让自己陷得越来越深，也使她徒增了许多感情上的负担。他恨自己太过固执，太过贪心，不该贪恋她曾给过的温柔和关怀。他明白了，她原本就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即使对无关紧要的人，也能心怀怜惜，更何况是对他这样一个她视为珍重的朋友。
情到深处人孤独，到最后，他还是一个人无法释怀，只有黑夜的陪伴。
跑得累了，他在路上慢慢地走着，撞到了别人的肩，挨别人的白眼和辱骂，他全无感觉。在一家吵吵嚷嚷的小饭店前立足，他看见里面有很多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在互相敬酒，大吃特吃。他们笑得多么快乐！他嫉妒他们的无忧无虑，愁断肠的人喜欢买醉，而这些快乐的人凭什么也要举酒高谈阔论，笑得无所忌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