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下午,忽然传来提审的消息。李廷尉带了两个士兵亲自来押人。
我呆在牢房里这么久了,身体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地黏在一起,脸也好久没洗了,浑身污垢啊!就这副模样出去见人,我感觉无地自容。我以前多么爱干净的人,现在沦落到这般地步,看起来特别像乞丐。
不过眼下,是保命要紧,提审的结果将决定我的命运。李廷尉亲自押我上堂,难道是太后控制着局面,那我的小命岂不落她手里?
奇怪的是,李廷尉还传了阿豹和我一起上堂。
我以为会押我们到什么电视里的公堂上审问,没想到却是去了长乐宫的前殿。太后和刘彻坐在殿中央,卫子夫和陈阿娇分坐在两旁,柳鹊和婉云站在陈阿娇后面。玉姣、清韶和王谷等人看我的落魄样,不禁心疼地看着我。多日不见他们,我挺想念他们的,我冲他们笑了笑。
卫青穿着侍卫袍服,腰间别着一把御赐金剑,我第一次看到他高大威风的一面,想到他以后会是司马大将军,名垂青史芳名百世,我不禁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他目光有神地望着我,嘴巴动了动,似乎想上前和我说话,无奈场合不允许。
我和阿豹跪在殿上,等着李廷尉向太后报告我前夜拒招的事情,并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阿豹不配合他审问犯人的“实情”。他却将私自用刑的事隐瞒地一干二净。
我抬起头,仰望着刘彻,他也正凝视我。四目相对,楚楚思情竟盈在他的俊朗的眸里。周旁的人在讲什么,我两耳俱听不入了,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多么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我可以大胆地去爱他,我们可以一起手牵手散步在校园里,看一场浪漫纯爱电影,一起喝一杯热奶茶……
“……杨诗兰,你可知罪?”李廷尉打完他精心准备的长篇报告,然后指着我呵斥道。
我刚才恍了神,脑海里想象着那些爱情的唯美,经他这么一斥,我自己笑道:“这太不切实际了,醒醒吧。”
众人听我喃喃自语的话,惊愕地看着我。阿豹乐呵呵叫我:“在想什么好吃的吗?等你出狱了,带我去吃呗。”
我瞪了一眼阿豹,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想着吃的东西!不过,他就这么确定我能无罪释放?虽然我确实是无罪。
“太后、陛下,有个叫东方朔的求见,怎么也赶不走。”外面跑进一个小太监,唯唯诺诺地说道。
“他是何人?”太后诧异地问道,“竟敢擅闯哀家的行宫!”
刘彻一听东方朔来了,嘴角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猜到这是他安排的。
“母后,这是我派去查此巫蛊案的人。”刘彻忙道,“快请东方朔进来。”
“我听说东方朔是生性不羁之人,早想认识他了,今日竟然可以在这里看见他,我也别无他求了。”阿豹神飞色舞地告诉我。我稍稍吃了一惊,越来越佩服阿豹的品性和眼光了。
“我也很欣赏他,要能和他交个朋友该多好。”我轻声说道。
李廷尉见我们窃窃私语,指着我们骂道:“大胆犯人,公堂之上竟敢藐视太后和陛下!”
“东方朔到。”刚出去的小太监站在殿门外,高声禀道。
我们回头去看,只见着一身棕红袍子的东方朔,玉树临风。他一米九多的个头让跪在地上的我有一种仰望天神的敬畏感。
东方朔看到我的时候顿了下脚步,竟冲着我莞尔一笑!我想一定是我的模样太脏了,他没见过哪个年轻姑娘这么没有形象的吧。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东方朔参见太后、陛下。”东方朔站着作了个揖。
太后刚想批评他为什么不下跪,被刘彻拦下了。刘彻应该知道东方朔是一个不受礼节拘束的人。
“东方朔,朕要你查的案情如何了?”刘彻问。
东方朔嘴角一勾,信心满满地笑道:“水落石出。”
“哦,哀家倒要听一听,你怎么个水落石出?”太后不屑一顾道,“杨诗兰犯死罪是既定的事实,陛下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听出太后的话里含有几分威胁的成分,不知刘彻要该怎么应付今天这个提审了。
按理说,我这个案件是应该归属司法部门管的,公堂居然摆在长乐宫里。起初我十分的纳罕,此刻才明白太后的用意。太后应该早揣摩出皇后的毒计了,但是她不得不配合皇后演这一场戏。柳巷的和美人死得悄无声息,没有人为她站出来替她喊委屈。而我,只是一个宫女,对她们来说,死了更不足可惜!
制造一个冤案,她们会心虚,害死一条人命,她们会不安。所以,她们宁愿在后宫息事宁人,外人自然就不十分清楚这起糊里糊涂的巫蛊案是怎么被处理的了。况且外人怎么敢公然谈论帝皇家的私事?
以前不相信有鬼,现在我倒认为这世上有鬼是好事,等我冤死后定然回来搅得这帮恶毒的女人睡不着觉。
“回太后、陛下,”东方朔神态自若,缓缓说道,“我已查清此巫蛊案纯属某人为了一己之私,而精心设计的一起冤案!”
此话一出,包括我在内,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吃了一惊。尤其是皇后和太后,两人对了一眼,太后毕竟人老心精,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皇后则不然,焦急地回头看了看柳鹊,柳鹊摇摇头,惊恐地看着她。
我记得陈阿娇被废的时间不是今年,她是因为制造了巫蛊事件才被废的,难道因为我这个不速之客卷进这个时空里,把历史的进度打乱了?
“胡说!”陈阿娇激动地站了起来,抖着手指向东方朔,“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调查我们后宫的事情?”
“皇后,东方朔没说这个人是你,你为何如此紧张?”
刘彻戏谑地笑道,瞥了一眼陈阿娇,陈阿娇脸色顿时煞白。
太后劝道:“皇后稍安勿躁,且听这个狂人如何解释。”
陈阿娇只得安静地坐了下来。
“东方朔,你说是谁精心设计的这个局来陷害杨诗兰?杨诗兰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一个宫人,身份卑微,如若不是嫉恨皇后的高贵身份,自己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如何能发生这样的事呢?”
太后边说着边不怀好意地盯住我,我大胆地直视着她。她和我对视了一会,才悻悻地收回视线。
东方朔说:“杨诗兰和皇后无冤无仇,来宫里不过半年,她没有理由嫉恨皇后。杨诗兰曾经和陛下一起微服出巡,清韶姑娘帮她在她的衣柜里找过衣服,发现她没有合适的衣服,便把自己的一套衣裳给了她。清韶姑娘可以作证,那个时候,杨诗兰的衣柜里并没有人偶。”
众人向清韶投去询问的眼光,清韶忙道:“清韶可以作证,那个时候诗兰的衣柜里确实没有木偶。”
卫子夫忽然开口道:“陛下微服出巡的时候是五月份,发现人偶是在这个月,中间隔了半年多,并不能洗清杨诗兰的嫌疑啊。”
她微笑地看向东方朔,在我脸上略微扫过一眼。
东方朔接着道:“卫夫人别急,且听我说。”
东方朔不知是故意加重了语气,还是希望卫子夫耐心地听他说下去,卫子夫沉着漂亮的眸子淡淡地笑了一下。
“谁说杨诗兰和皇后无冤无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