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枯言不知道的是,他能在一瞬间掠过三天三夜,完全不是荆天良的原因,而是他自身,因为虚无之神的关系。
而此刻的荆天良却是站在一个全是茅草屋的村落不知所措,这里的人的穿着都是破破烂烂的,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实的笑意,不掺杂半点虚假。
这时,一个肩扛着锄头的男子来到了荆天良面前:“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我们这里好久没有外人来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眼前这个面带笑意的男子给了荆天良一种恍若隔世的假象,除了当初霸刀门的霍远山,再也没有人对他用这样真实的笑脸,是那样的和善。
荆天良摇摇头,那男子笑了笑说道:“行吧,那你先随便逛逛吧,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好的,你也不用拘束,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来找我,我叫秦学人,我就在村头那里住。”
随后男子朝着荆天良挥了挥手便走开了。
看着四周围一片祥和的样子,荆天良却觉得有点不真实,经历过了太多尔虞我诈,信任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奢侈的东西,但是在这里他却会不自觉地去相信刚才那个肩扛锄头的男子,他的神情,他的言语,都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容不得半点质疑的真实。
可越是这样,荆天良越是觉得虚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地方么?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随后荆天良闭上了眼,他记得他是沿着江岸一路走过来的,似乎也并没有走多久,可不知不觉间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而且环顾四周,这里也没有江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荆天良有点怀疑是不是进入了谁设置的阵法,这里的环境会不会是虚构的。
想到这里,荆天良右手掐诀,一道气劲轰向了一旁的大树之上,大树应声倒地,这是真实的,不是虚构的。
而荆天良的这一动作很快就引来了周围人的关注。
“哇,这小伙子是用了法术么?就那么一下,这么大棵树就倒地了。”
“会法术啊,好久没看到会法术的仙人来我们这里了,你是仙人么?”
“你这么厉害啊,能不能教教我们啊,那样的话,外出打猎的男人们就不用在外面心惊胆战了,这么来一下,什么野兽都不在话下啊。”
看着这些人泛着光的双眼,荆天良有些无奈,从剑阁出来之后的他内心充满了仇恨,实在是看不得这样的眼神。
没有多说什么,荆天良拨开人群跑远了。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也没有阻拦荆天良的去路,反倒是让出了一条路,只是有些觉得内疚,可能是突然这样围起来让荆天良有些难堪了吧,有些不知礼数了。
一个比较年老的人走了出来:“赶紧散了散了,人家小伙子是外地来的,会一些法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们这样围起来让人家多难堪啊,赶紧走了走了。”
于是众人便散开来了,人群中一个肩扛锄头的男子是最后来的,一脸的疑惑,刚才也是他第一个看到了荆天良。
此刻的荆天良跑了许久已经跑了村子老远,可这次不一样的是,周围的事物依旧在认知范围之内,那个村落还在远处,还能看到蚂蚁般大小的人在劳作。
“奇怪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刚才看见的都是幻觉么,我感觉看到了好多东西,环境都改了好多次,怎么这次不变了。”荆天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说道。
说着话的同时,荆天良又再次往前走了几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棵很粗的榕树旁边,榕树很大,恐怕有十个人手拉着手合围般的粗细。
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这棵树和普通的树有些不一样,侧面居然还有一道门木质的门,看样子恐怕也应该是有几年了,榕树上段还有两扇窗户。
荆天良反应过来了,这恐怕不是一棵榕树这么简单,这应该是一座树屋才对吧,这里怎么会有人这么有闲心打造这么一座树屋出来啊,那村落的人都住的茅草屋,相比之下,这个树屋还算比较奢华的了。
就在荆天良疑惑的时候,一个同样身着破烂的小女孩般模样的人费力地拉着一捆木柴艰难地走了过来。
小女孩身形单薄,脸上依稀有些雀斑,却丝毫掩饰不了她眼中的灵动,和精致的五官,小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那捆木柴都要比她大上少许,用来拉木柴的绳子甚至已经划破了小女孩瘦弱的肩膀。
饶是如此,小女孩的脸上依旧洋溢着和那村落里面的人一样的笑意,加上她那精致的五官,令人不由得会生出保护欲。
小女孩的方向很明确,就是往这个树屋走来的,此刻在树屋面前的荆天良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小女孩应该就是这树屋的主人了吧。
此刻的小女孩也发现了荆天良,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放下木柴,擦了擦汗,接着便来到了荆天良面前。
“这位大哥哥,你是从外地来的吧,你长得好好看啊。”小女孩看着荆天良,笑着说道。
看着这小女孩天真烂漫的模样,荆天良也没有如同之前那样不予理会,荆天良的身材本来也算不上高大,小女孩的身形更是纤细,也不过只到了荆天良胸口的位置。
“你是这个树屋的主人么?”荆天良弯下腰来问道。
小女孩点了点头:“是啊,大哥哥,你先进来坐坐吧。”
说着,小女孩推开了树屋的木门,树屋里面有一个旋转阶梯,中央是一张木桌和一张木凳,桌子上摆放着陶土制成的瓷碗,还有一盏散发着微弱光辉的油灯。
顺着旋转阶梯看上去,上面也只有一张床而已,床上铺着稻草和一张破旧且单薄的被子。
树屋的门不算很小,以荆天良的身高不用弯腰刚好足够通过。
进入树屋之后,小女孩立刻用陶土碗给荆天良盛过来一杯水。
“大哥哥,你先喝水,坐下歇会儿吧。”小女孩笑着说道。
荆天良坐在木凳上,端起碗来正准备喝水,却发现小女孩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碗,荆天良这才反应过来,刚看到小女孩的时候她拉着一捆柴,应该也是累了。
往小女孩身后看去,这里倒是有一个水桶,但是里面已经见底了。
荆天良放下碗:“你刚也累了,你喝吧,我不渴。”
小女孩连连摇头:“没事的,大哥哥,你喝吧,村长说过,这是待客之道,大哥哥你远道而来,且不能怠慢了你,只是我这里比较简陋,还请大哥哥见谅。”
看着小女孩如此有礼貌,这种素养似乎不像是散养长大的野孩子一般不懂礼数,可这里一切的事物也都显示了,这里应该只有小女孩一人居住,这里距离村落也比较远,那里的村长难道也会来管这个距离这么远的小女孩么?
“没事的,你喝吧。”荆天良缓缓地说道。
见荆天良坚持,小女孩有些局促,但随后朝着荆天良行了一礼之后说道:“那大哥哥,我就失礼了。”说罢,端起碗一饮而尽。
看着小女孩满足的神色,荆天良方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小女孩方才说道:“我叫秦学善,这里是秦家村,我的名字也是村长爷爷给我取的。”
“村长爷爷?你没有父母么?”荆天良好奇地问道。
秦学善却是摇摇头:“我应该是有父母的,但是我从出生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们,村长爷爷他们也没有提及过,没有印象,我也不问了,不过村里的人都对我可好了,我觉得,所有的长辈都是我的父母,所以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听闻秦学善也是无父无母,荆天良有些怅然若失,他也是无父无母,但是却一路坎坷,可看小女孩的样子,这里的人似乎对她真的很好,同样是孤儿,可是二人却有着完全相反的人生。
“对了,你说,你叫秦学善?”荆天良好奇地问道,这个名字放在女孩身上倒是给人一种知书达理的感觉。
秦学善点点头:“是的,村长爷爷说,人生在世要学习如何善良,与人为善,与己为善,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荆天良嗤笑了一下,学习善良?他活到现在,没有人教他如何善良,所有的人都在教他如何一步一步变成一个恶人。
察觉到荆天良不屑的表情,秦学善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哥,我刚才说话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见谅。”
荆天良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只是我所在的世界,善良真的是个很少见的东西。”
秦学善一双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不解:“没有啊,这里的所有人都很善良啊,而且我也相信,有人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善良的,村长爷爷说过,人之初性本善,虽然也有坏人,但是我相信绝对是好人居多。”
荆天良苦笑着摸了摸秦学善的头:“你还不懂,你看到的东西太少了。”
“大哥哥,你应该是有很痛苦的经历吧,村长爷爷说过,质疑善良的人一定有着痛苦的过去,他们不相信善良,因为恶在他们心中放大了,这样的人其实很可怜的。”秦学善缓缓说道。
荆天良笑了,笑得有些无奈,笑得有些痴狂:“可怜?确实很可怜,可是没有人怜悯,也不需要人怜悯,你无父无母,但是你有那么多爱你的长辈,那为什么你会独自一人居住在这里,还需要你去拾柴,你不也很可怜么?”
秦学善却笑了:“不是啊,很多叔叔婶婶都曾让我去他们那里住,村长爷爷也让我去他那里,但是在我七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毕竟不是他们的至亲骨肉,唯恐麻烦了他们,就肚子一人搬出来了,叔叔婶婶们拗不过我,就在这里帮我造了这么一座树屋,而且每天都会有人给我送吃的来,我心里过意不去,就每日进山拾柴,等有人来了,就把木柴给他们,当做他们给我食物的回报,可惜,我只会做这么多。”
说道最后,秦学善却是觉得心里有些内疚,她自觉自己的力量太小了,对村子里的帮助甚微。
秦学善的眼神,荆天良看在眼里,突然他很心疼这个懂事的孩子,可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可怜他,在如她这般大小的时候,荆天良还在鬼道人那里经受毒蚀之苦。
之后,荆天良有些妒忌秦学善了,如果当初千旗镇的人像这秦家村的人这么对他,恐怕千旗镇也不会消失,他荆天良也会和秦学善一样善良健康地长大,甚至当初龙寻香的母亲没有死,他也不会遭遇这么多的挫折。
“我真羡慕你啊。”荆天良叹息地说道。
秦学善突然笑了:“大哥哥,虽然你经历过磨难,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这世间还是善良的人更多,与人为善与己为善,一切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荆天良摇摇头却是不在说话,此刻,响起了敲门声,秦学善立刻跑去开门。
这一开门,却看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应该和荆天良差不多的年纪,但是经历了太多风吹日晒,此刻的他们看起来比较沧桑。
“刘哥哥,刘嫂嫂。”秦学善笑着说道。
刘嫂也是笑着递给了秦学善一个篮子:“善善,今早你刘哥打了好几只野兔子,我们俩人吃不完,就拿来给你吃了。”
秦学善接过篮子:“谢谢刘嫂嫂,谢谢刘哥哥,对了,哥哥嫂嫂你们稍微等下。”
说着把篮子放在木桌上之后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此刻,夫妇二人也发现了正在树屋中的荆天良,二人一喜,立马走了过来。
“这不是那个会法诀的仙人么,你来这里了啊,善善没有对你失礼吧。”刘哥走过来躬身说道。
荆天良摆了摆手:“我不是什么仙人,和你们一样,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另外,善善特别有礼貌,不至于有失礼的事情,你们和她一起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刘哥摸了摸头,笑了笑:“善善确实很听话,是个很乖的孩子,我替刚才在村里时候的失礼行为给你道歉,还请见谅。”
“没事,我本来以为这里是假象,可能是我想多了,倒是打扰到了你们。”荆天良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诧异,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们的善心感染到了,他们对自己善,而自己也不会恶言相向,秦学善说的倒是也不错,在这里,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