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邴已经好几日不来我房里了,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我的气了。
三铜走了之后,花好乐三个侍女皆有事要做,最小的阿圆才十四岁,才到及蓖之年,也不知我的心事,如今我身边除了奶娘,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偏偏这时候李邴也生我的气不来了,我真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奶娘这几日一直在数落我:“夫人当时也太着急了些,就算是三铜受了委屈,咱们忍一忍,日后总有办法教训那谭氏,况且还有郡公爷呢,这下倒好,生生把郡公爷气着了,听说郡公爷这几日一直不是宿在白姨娘那里,就是宿在苏姨娘那里。”
我撇撇嘴,心里难受得很,面上却还是故意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道:“李邴都多长时间没去她们两个那里了,就让她们得了这个便宜吧!”
奶娘笑道:“这倒不是什么便宜不便宜,宿在她们俩那里,也总比宿在那谭氏那里好,我听说那晚郡公和夫人吵架后本来要去莫姨娘那里的,可莫侍妾以身子不舒服为由还拒绝了郡公爷。”
我听了,有些诧异,抬头问:“真的?有这事?”
这侧院的每个小妾,哪个不想让李邴去,可莫沉雁居然拒绝了李邴,可真是稀奇,难道她心里还有她那从前的情人吗?
“可不是,老奴也觉得奇怪的,这莫姨娘是这侧院里唯一一个与夫人和郡公两个人都亲近的,最是不同的”奶娘道。
是啊,这莫沉雁是和别人不太一样,她进府快两年了,不但不争不抢,还对我和李邴都很好,对了,她还说过我和李邴都是好人,她真的奇怪的很。
我还在疑惑,奶娘却打断了我,道:“夫人现在首要之事,还是先把郡公哄回来吧,其他的不想也罢。”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能怎么哄,他一个大男人,还要我一个女人哄吗?”
奶娘道:“不论男人女人都是要哄的,说是哄,不过是让您给郡公撒个娇,示个弱,最后再认个错,郡公一个大男人,还真跟夫人一个女子计较那么多呀。”
我点点头,觉得奶娘说的很对,可又感到茫然,便问:“那,该做些什么?”
奶娘看着我,又是从前那副老谋深算的表情,笑道:“这哄人不分男女,可这哄人的方式却分男女,男人靠嘴,女人靠泪。”
晚上,我在奶娘的指导下,换上一身淡黄色的素衣,头上只戴了一根碧玉簪,略施粉黛,又端着我自己亲自做的一碗莲子粥,踩着月光,向李邴书房走去,
我站在书房外,问阿圆我的打扮是否好看,阿圆年纪虽小,嘴倒是挺会说话的,笑道:“夫人今日打扮的虽素净,但更好看了,显得特别楚楚动人。”
我满意的笑了笑,叫阿圆退下,自己端着粥敲了敲书房的门。
只听里面的李邴说了句:“进来”,我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房中,李邴正与他的副将陈正楼谈事情,见来人是我,有些惊讶,但随后便叫陈副将退下了,那陈副将向我行了礼,退出去时还细心的为我俩关上了门,不愧是李邴身边的人,有眼色。
一时间,书房只剩下我和李邴两个人。
我还端着餐盘站在原地瞧着李邴,李邴也看着我。
“你今日打扮的倒素净”李邴看了我一眼,便低头批阅公务。
我可怜兮兮的道:“既来赎罪,自然要有些诚意的”。
李邴仿佛听到了一句笑话,看着我,明知故问:“赎罪?赎什么罪?你何罪之有啊?”
我将手中的粥放在他面前,又走到他身边跪坐下,低头轻轻道:“赎我不分场合,不分轻重的莽撞之罪。”
李邴还是没有表情,只对我冷哼道:“你莽撞?你自己倒清楚得很呀。”
奶娘说,女人最大的帮手是眼泪,我现在很想挤出两滴眼泪,装装可怜,可眼偏偏睛涩涩的,怎么也哭不出来。
我只好又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回来就是为了给你赔不是的。”
我想要伸手去拉李邴的袖子,李邴却躲开了,他第一次躲开我,我忽然有些懵,他从前不会这样对我的,这次只因为我当众让他失了颜面,还是因为我当众说出了谭彩衣的身世?
我突然觉得委屈,我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是委屈他竟这样对我,还是委屈我嫁给他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比不上从小陪在他身边的谭彩衣。
这会儿不用我挤,我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李邴听不见我说话,转头看我,却看见我已经哭了,他也有些慌,却仍是镇定的问我:“你哭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我哭的更厉害了,眼泪越来越多,哭的越来越凶,只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委屈。
李邴伸手要来给我擦眼泪,我推开他的手,不让他碰,他哭笑不得的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还什么也没说呢?我还没觉得委屈,你先哭上了,倒像是我欺负了你?”
我也觉得自己是有些莫名其妙,擦了擦眼泪,仍是抽噎着道:“说好,说好一辈子护着我,到底是比不上从小陪着你的谭彩衣。”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了这句话,这是放在我心里数年的话,今日就这样说了出来。
李邴只是看着我,仿佛有些惊讶。
过了好久,李邴才伸手替我擦了擦眼角的泪,语气里有些无奈,笑道:“你是陇西郡公夫人,她再怎么样也只是妾室,怎能与你相提并论?你这样问,岂不是自降身份?”
“你不必哄骗我,我知道你是心疼她才生我的气,这些年,你为她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什么好东西,有我的就有她的,她没了孩子,以后也不能生了,你便抱一个孩子给她养,这都是你待她好才如此。”
“是,我待她好你都看在眼里,时刻记着,可我待你如何,对你的好,对你的疼惜,你却一点都没记住”他语气有些悲伤。
我看着他,忽然扑进他的怀里,哭着道:“我能依靠的唯有你一个了,你可千万别抛弃我!”
他搂着我,道:“我何时抛弃过你?只是你身为郡公夫人,该懂些事才好!”
我趴在他肩膀上连连点头。心中突然感觉舒服了很多,这几日的愁闷,一下子全没了。他原是为我好。
我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真诚的道:“明泽,我再也不冲动了。”
他在我鼻子上轻轻一刮,笑道:“算了,让你不冲动,怕是比蚂蚁爬山还难,以后做事稳重一些即可。”
我用力的点头,他看着我,突然无奈的道:“月儿,我是栽在你手里了!”
我得意的笑着,又突然想起那碗莲子粥来,连忙献殷勤的端到他面前,道:“快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说完,我又亲手喂了他一口,见他喝下,我连忙忐忑的问:“可还行吗?”
他好像真的细细品尝了一下,才点了点了。
我听了夸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将碗勺递到他手中,俯下身躺在他腿上。
他一只手抚摸我的头发,一边道:“月儿,我是真心为你的。”
我闭着眼,嘴角含笑,这一句,我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