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春天,草长莺飞,桃红柳绿,大地一片春意盎然,一切似乎都没变,一切又似乎都变了。
秋将至因为找到了夏春末,不再四处奔波。夏春末却没有因为找到了秋将至,改变了她生活的轨迹。每天傍晚,不管天晴还是下雨,他下了班就来寺庙里,她烧香诵经的时候,他就跪在离她最近的那一块蒲垫上,默默地祈祷。她休息的时候,一个人在菩提树下安安静静地坐着,他就默默地坐在她身边,冷了为她添衣裳,热了给她扇扇子。寺庙闭门,他就淡然离去。不言语,不亲近,他只慢慢让她习惯身边有一个身影。
秋将至还没太习惯过来,在这方圣洁的土地上,早已没了夏春末,眼前的她是浅浅。她经历太多了,她承受的痛苦太沉重了,那些过去是该忘了,都忘了吧!浅浅,生活的色彩本不该太重,浅一点,岂不更好?
姑姑皈依佛门数十载,本不该再过问尘世间的一切,可她一心向善,又岂能视而不见,她问过秋将至:“如果她一直这样,你就一直陪着她吗?”
秋将至回答得很干脆:“前半生错过了,余生就这样挺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还想过把她接回家吗?过正常的日子。”
“如果她愿意,家一直都在!如果她不愿意,她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姑姑无言以对,只求菩萨保佑,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佛门虽无儿女情长,但姑姑真心把浅浅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也许一开始只是出于怜悯,但现在有的全是朝夕相处的浓厚情谊了。或许浅浅也被姑姑的诚心感化,早已把姑姑当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了吧!不然这么些年,她为什么只和姑姑说话。
姑姑从来不让浅浅独自一人去斋堂,她总是把斋饭端回来和她一起吃。姑姑害怕她去了走不回来,害怕小沙弥们见了取笑逗乐。她也从不问及浅浅的过往经历,更不提及不可知的未来。而浅浅的活动场地,也只有大雄宝殿、菩提树下和睡觉的地方。看着她这几天气色好多了,吃完晚饭后,姑姑漫不经心地说:“浅浅,姑姑带你到处走走?”
浅浅不说话,只摇摇头。
姑姑又说:“浅浅,喜欢这里吗?”
浅浅点点头。
“浅浅,以后会离开姑姑吗?”
浅浅摇摇头。
“浅浅,每天陪着你的那个人是谁啊?”
浅浅不摇头也不点头。
“浅浅,施主敬完香要怎么说?”
“施主,愿佛主保你平安!”
姑姑有些失落,虽然平时她们的交流也只限于此,但她每天还是努力引导她开口说更多的话。
姑姑对秋将至说:“医生检查很多次都说她是抑郁症,别的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但是你看到了,她的情况很不乐观,你要做好长期的心理准备。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姑姑,请放心!”他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姑姑,只得向姑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黄昏日落,天边出现了一道美丽的火烧云,霞光抖落在菩提树下,把她的脸映照得很好看。他轻轻地站起身来,站到她的前面,红霞把他的身体勾勒出了美丽的轮廓,那是一道挺拔的背影。“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的最美的火烧云,那变幻的色彩仿佛又让他回到了那个初来乍到的校园。火烧云把他的思绪拉走了,他忘了身后的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浅浅,夕阳真美!”
她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不再如昨日那般空洞。
傍晚的天空渐渐退却了绚丽的霓裳,远处的青山慢慢涂上了一层黛青色,远的,近的树影也渐次变得模糊起来。很快,天黑了,月亮也悄悄爬上了山头。这一晚,她在外面坐了很久很久,寺院关门了,他走了,她还坐着。
这个春天,他数着日子过。他和她,曾经拥有一个烂漫无比的春天,他们在这个春天的芬芳中牵手欢笑,激情热吻,海誓山盟;他和她,也是在这个美丽的春天里彼此错过,错过又苦苦寻觅,相守却又不能相知。
他在这个春天花香最浓郁的时候,带来了一束薰衣草,他没有编织成美丽的花环,他觉得花香浅一点更好!还是一样熟悉的黄昏,他风轻云淡地走向菩提树,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挟裹着浅浅淡淡的花香走来,他的声音在花香中柔柔地飘过来:“浅浅,送给你!”她没有伸手去接,他知道他不会接,他把薰衣草轻轻放在她的面前,放在她目光能及的地方。
这天的黄昏没有火烧云,天空高远辽阔,春风轻轻拍打着菩提树叶,那时而“沙沙”,时而“哗啦啦”的声音,多么像一首欢快的春天的童谣啊!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声说道:“浅浅,你听花开的声音!”她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到了薰衣草上,嘴唇轻启,微微动了动,她在心里说:“听,花开的声音!”他没有听到,但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欢喜。
天渐渐黑了,夜晚扯下了一块巨大的幕布。只一眨眼的功夫,圆圆的月亮披着薄薄的面纱羞羞答答地出来了,仿佛是嫦娥轻轻地吹了一口仙气,那面纱就一点点消散了。如水的月光洒下来,菩提树下斑驳成影。她斜了斜身子,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脑子空白了几秒,神经一阵错愕,几乎是毫无知觉地把她搂进了怀里。“浅浅——”
“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