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才看到床上的夏春末。
“春末,你醒醒,怎么睡到现在还没起来?”陈暖一回来就嚷嚷。
“学姐好像是半夜才回来的,可能是太累了。”听同宿舍的学妹们这么一说,陈暖走到了夏春末的床前,夏春末满脸红扑扑的,陈暖伸手一摸额头,才知道夏春末发烧了。
“春末,春末,快醒醒!”陈暖使劲摇了摇夏春末,夏春末微微睁开眼睛,才感觉自己全身酸痛,身子就像有千斤重,怎么挣扎都起不来。
“你别动,别动!我帮你量一下体温。”陈暖找来温度计一量,不好,41.2度!“得赶紧去医院,是高烧!快,你们快过来帮忙,把春末扶起来!”
大家刚把夏春末扶起来,夏春末又像一滩烂泥似的倒下了,这可把大家吓坏了!“不行的话,你们扶起来我背去医务室!”陈暖转了个身,背对着夏春末,可试了好几次都背不起来。
“我给张浩打电话,让他背春末去吧!”说着,陈暖就拨通了张浩的电话,一听说夏春末病了,张浩手忙脚乱地赶了过来,可不管怎么说,宿管阿姨都不同意张浩进女生宿舍。最后,还是大家把夏春末搀扶着走出了女生宿舍的大门,张浩这才背上夏春末往医务室赶去。夏春末烧得神志不清,要知道是张浩背她去的医务室,她打死也不愿意。
夏春末这一病,张浩更是追悔莫及,连他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医生一看夏春末的情况,不由分说就开了五天的吊针。一直到下午五点,打到第四瓶液体的时候,夏春末才慢慢苏醒过来。她睁开疲软的双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张浩,心中五味杂陈。张浩刚想说什么,她侧了一下身,背对着张浩,再也不把眼睛睁开了。等陈暖从食堂打了粥送到医务室的时候,张浩把陈暖拉了出去:“这段时间因为忙招聘会的事情,春末这是累倒了。你好好照顾她,我还得把没忙完的工作继续完成,改天再来看她。”
说完,张浩转身就走了。陈暖追上前几步:“春末太卖命了,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以后不许让她这么辛苦了!”
张浩意味深长地一笑,他自己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让夏春末辛苦或是不辛苦。
第三天的时候,夏春末一早去医务室打完针后感觉好多了,胃口也好了起来,陈暖中午带回来的饭菜,她吃了好多呢!她不想继续打针了,想再去医务室的时候找医生说说,看看能不能把剩下的药退了。可天有不测风云,这天下午,她肚子突然疼得厉害,上吐下泻。折腾了三个小时后,感觉整个人都快不行了。陈暖一看,夏春末脸色惨白,额头上冒着大滴大滴的汗珠,连痛苦呻吟的力气都没了。她再一次叫来了张浩。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急性肠胃炎,又是接二连三的打针输液。这一次,张浩每天都来陪着夏春末,虽然夏春末还是不跟他说话,可他自认为有个人在身边始终是好的,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弥补夏春末的方式。
“张浩,你要是忙,你就不用每天都来,这里有我在呢!”陈暖对张浩说。
背过夏春末,张浩小声地对陈暖说:“陈暖,这段时间春末一直不理我,你帮我劝劝她,我是真心喜欢她。”
“我知道你喜欢她,全校都知道你喜欢她,有很多人都喜欢她。春末没谈过恋爱,她一心只想着学习,你对她的好她都知道,迟早她会答应你的,你也要好好珍惜!”听陈暖这么一说,张浩心里暖暖的。
从医务室打完针出来,夏春末低着头对陈暖说:“你叫他以后别来了!”
“我的大小姐,你生病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快,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好吧?”陈暖手挽着夏春末的手,嬉皮笑脸地说。
“反正我跟他不可能,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夏春末一幅铁石心肠的样子。
陈暖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赶紧打圆场:“你生病很严重,我搬不动你,是我叫他来帮忙的。”
“他的人情我会还,只是不想走得太近了。”夏春末的语气委婉了几分。
就在这几天,宣传部赵老师给夏春末打过一次电话,说是那个老师已经出差回来了,方便的话去办公室见一面。夏春末心想:他跟张浩之间的事是个人私事,再怎么闹别扭也不能影响这一次广播站与学生会联合举办招聘会的事情。再说,这或许是整个大学生涯里,他们最后一次合作了。如果区区小事就影响大局,这也太不是她夏春末的做事风格了。想到这里,夏春末决心去一趟宣传部办公室。
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都在抱着书本往生活区赶,夏春末感到很奇怪,低头一看手表,才发现已经4:40了,赵老师肯定下班了,只能明天再去找他了。这一场病生下来,她似乎有些时日没与这个世界打交道了,竟然连时间都忘了,想想都觉得有些可笑。
夏春末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嗅到了冬天的气息。是啊,11月初了,空气里已有了丝丝的寒意。她还是下意识地朝着办公楼走去,走过天鹅湖,湖里已变得满目萧瑟,昔日热闹的场景不复存在了,只有湖里两只人工雕刻的天鹅还显得精神抖擞。
走过操场,还有几个低年级的男生在打球,他们的渺小的身影把这个运动场衬托得无比巨大。操场边上那个气魄宏伟的观望台,风采依旧,仿佛还深深眷念着之前在这里举行过的几场精彩的球赛。
走过一段树木浓密的林荫小路,就是银杏林了。不过,说是林荫小路,那应该是夏天的事了。每到夏天,这条小路两旁的树木苍翠葱茏,密密匝匝的枝叶透不进来一丝一缕的阳光,那些纵横交错的树枝搭成优美的弧线,这里就形成了天然的凉亭,人走在其间,别提有多凉爽惬意了。现在,树叶都落光了,这些光秃秃的枝条裸露着肌肤,倒有一种繁华落尽之后的苍凉。
“嘿,你怎么在这里?”突然一声惊呼,夏春末侧身一看,是那个“新来的学长”。
在这里能遇到,着实是让夏春末有几分惊喜和诧异。“是啊,你怎么在这里?”
有那么几秒,空气似乎凝固了,他们都相视无言。她消瘦了几分,没上一次看到时那么富有活泼生气了。他成熟了几分,越看越不像是刚上研一的学长了。
“我想起来了,你叫夏春末,大四,播音主持系,我们还加了微信,对不对?”他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我也想起来了,你叫将至,刚来——”夏春末僵持的表情刚松懈下来,他立马打住:“我姓秋,秋天的秋,名将至,我刚来——”说到这里,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夏春末感到一时手足无措。他刚想继续往下说,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倒是说呀,怎么光顾着笑?”夏春末满脸疑惑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刚来的时候,是我给你指的路——”夏春末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起来。
“一言难尽啊!”秋将至笑着说,“走,咱们去亭子里坐坐,我慢慢给你说!”自从上次阴差阳错“撒了谎”之后,有那么好几天,他都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这一次,他想把之前的谎言都弥补过来。
夏春末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感觉今天见到的他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见到他,总感觉有漫无边际的阳光洒下来,有轻轻柔柔的风儿吹过来,脚步也似乎轻轻盈盈地走到了大海边,那一望无际的大海一直延伸到天边,引诱着灵魂想去探索。乘船出海,被大海包容,有时会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却又甘心做那沧海一粟。有时又会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因为茫茫无边的大海都是属于自己的。他的声音就像是一阵清风,总能让人忘掉所有的烦恼,你看,海面上突然吹来一阵清爽的风,仿佛都能听到浪花们的嘻笑打趣呢!
“来,你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夏春末乖乖地坐在亭子里的木凳上。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来这个校园的时候吗?”秋将至也坐了下来,面对着夏春末认认真真地说,那样子,仿佛是要讲一段特别悠久而又漫长的历史,“就是你和一个男生在一起,我问你们路,我说沿着这条路能到哪里?”
夏春末赶紧回答,就像抢答老师的提问一样急迫:”记得,记得,那是张浩,是他告诉你可以走过去看看的。”
秋将至摆摆手示意打住,他的故事太悠长,他不想被打扰:“那时,我以为这片树林走到头就是办公楼,我是来找学校办公楼的。”
夏春末附和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后来告诉你怎么走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他说话,她总想抢着说。
半天都进入不了主题,秋将至对他自己的故事都没了耐心,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表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我原本九月初就应该来学校报道的,后来因为一些事,国庆之后才算正式报道。”
“这件事嘛!你上一次告诉过我了!”夏春末说得有些着急。
秋将至一听,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我——对——我上次——上次我说了。”他拼命忍住笑,“可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说我是研一的,我这个冤啊!”他笑得更疯狂了,双手拍着大腿,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意思。
“你别笑!快点说啊!到底怎么啦!”夏春末一着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我说——我说,我今年毕业了,签约了你们学校!这不,我才过来报道的。这下你明白了吧?”秋将至终于收住了笑。
夏春末一脸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什么?你已经毕业了?你来我们学校当老师,你咋不说清楚啊?哎呀,哎呀,尴尬死了,我上次竟然对你说了那么多大话,你别当真啊!“夏春末顿时感到脸颊烫烫的,伸手捂住了两边脸。
秋将至站了起来,绕到了夏春末的身后。
夏春末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转身,夕阳把他的身影勾勒出了一幅画,一幅她熟悉的画……此时此刻,她的思绪就像决堤的洪水,泛滥了整片心海。千言万语奔涌到嘴边,可竟不知开口说什么。她的声音很低,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那个——国庆的时候,你——你是不是来过这个亭子?”
可是,他还是听见了。
“是啊,这里是整个学校看夕阳最美的地方了,我每天傍晚都来。可惜假期太短暂了,一开学,学校就给我安排了各种各样的工作,一天忙得焦头烂额。”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不过,我还是喜欢高校的环境,很纯净,希望不会把美好的光阴荒废在这里吧!”他转身看着夏春末,“没想到,一来这里最先认识的是你,你也大四了,可以向学校申请申请看看能不能留校,你要能留下来,咱们还成了同事了!”
夏春末起身,和他并排站在一起:“我还没从这里正式毕业,你就算是我的老师,之前的那些误会,还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夏春末的这些话,说得自己都感觉很心虚。
“我还没带过学生呢!你是第一个自愿拜在我门下的人!”秋将至说完又是哈哈一笑。这哪有什么老师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大男生嘛!
夏春末也被逗笑了:“那你是收呢?还是收?”
“正式行过拜师礼,才算是收徒!”
黄昏下,传来他们一阵阵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