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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霍去病于暴怒之中右手下沉,一把揪住容笑领襟,眼见着便要撕扯开来!

容笑“啊”的一声凄厉尖叫,双臂交抱,死死护住胸前。

他们百般撕扭,撞得几案歪斜,案上原本摆的一罐白色棋子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棋子零零落落的弹跳声中,两个人同时恢复神智,定住动作,眼神惊痛,各自盯着对方。

渐渐的,如有一层冰意蔓延,霎时冰封了整个帐篷。

沉默半晌,霍去病点点头,慢慢缩回右掌,端坐如常。

容笑从地上爬起,指尖冰寒痉挛,只觉肩膀痛得快要断掉,空有满腹委屈,却不知该向谁诉。

此时要她开口求情,她宁愿去死。

篷顶日光缓缓移动,两个人原本纤长的影子被渐渐拉短,却始终融不到一处。

“是谁派你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霍去病脸上的惊怒之色全然消逝,一双眼沉静无波,讲起话来不疾不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容笑头发凌乱,歪着身子冷笑一声,并不作答。

“昨夜山巅之人,是你。”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容笑将头扭向一边,牙关紧咬。

“昨晚我只觉那人眼熟,并不能十分肯定。李敢的箭法,长安城内妇孺皆知。那人居然能击破三支连珠,身手之敏捷,当属期门佼佼。更不要说那连弩!张仆射所设计的连弩机关奇巧,其力遒劲,近距离发射,非力士不能击!那人击得中四箭,此种眼力刀法,已是长安难寻!更兼之斯人肩头中箭却从千仞绝壁跌落而不死,这是何等奇功?呵呵,真是闻所未闻!平日里,容甲员的身手虽算灵活,跟那人比却是天上地下,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也难怪我一时想不到。说起来,昨日我在期门选出八百兵士,却没选中容甲员你,当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容甲员,你莫怪,莫怪!”

听着霍去病的冷嘲热讽,亥队甲员背着脸苦笑。

她夜夜操练刀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让他另眼相看。

这一日终于等来了,不想却是如此尴尬光景。

霍去病垂眸,以食中二指捏住一枚散落地上的白棋子,轻轻放进暗红色的木棋罐:“那人突然跌下山崖,我拉之不住,心里只觉遗憾,不能问出他背后指使之人。后来李敢拾起那人脱手而出的佩刀,我们三人这才惊觉奸细竟是来自期门。不知怎的,我突感手足无措,茫茫然便跑到山脚,到处搜寻那细作的尸身。时间过去越久,我越是害怕,只知道漫无目的地在草丛树林里细翻,却不知自己到底惊惧什么,直到最后……我在一片草丛中发现一串刚刚干涸的血迹,这才松了一口气。满脑子只有一句话——还好,容笑没死!”

少年面带讥讽看向她,放缓腔调:“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心底早就认出了那双眼睛,只是不敢承认而已。今早张仆射回了考工令,我回返未央宫禀报详情,陛下授我全权,命我追查细作,可先斩后奏。回营后,我命李敢散播消息,说是为了打草惊蛇,其实是存了私心要放你离开!趁他去子队寝帐的功夫,我暗中调开守在营外的兵士,牵了那匹大宛良驹站在门口等你。那时我心想,只要你出现,此马定可保你平安离开长安城,你逃得越远越好,再别回来!我便……回禀说查不到。哈哈哈!我生平第一次违抗军令,想不到竟是为了个细作!”说罢,一掌重重挥出,将几案上的竹简击飞在地。

容笑猛然回头,看向他的悲愤深眸,她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

霍去病,这个一向视军令如山的倨傲少年居然会为了她而有令不遵!这怎么可能?

她心头巨震,感激中夹杂着无边无沿的负疚,颤着唇,久久发不出一个字。

“天亮了,我没等到你。”墨衣少年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气,好似没感到她的目光,又慢慢拾起一枚棋子,声音中全是苦涩之意,“忍不住便开始担心你肩头的伤势。心想,说不准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躺在寝帐中,痛苦万分却无人照顾!一想到那箭是我所射,我就恨不得……。”

声音顿了又顿,他才续道:“脑子里乱成一团,两条腿自己就赶过去寻你。我心里急得像有火在烧,谁知……你吃得满手饼渣,正跟天离有说有笑谈论奸细一事,一点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到了此时此刻,我突觉有了指望,想着夜间那人定然不会是你!我阻住你的去路,只盼着你能笑嘻嘻问我一句——姓霍的,你到底在查什么细作?”

容笑握紧拳头,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真正的漏洞是在这里!

少年投子入瓯,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住她,伸出手指,轻轻抚上她凌乱的头发:“我那样急切地望着你,你却眼神躲闪,始终不敢看我……唉,到了最后,我终究没法子再骗自己,不由得暗骂自己发傻——天底下,哪还有第二个人生得出你这样的一双眼睛?我又何必再怀疑?”

听了此话,容笑心中害怕难言,抬手握住霍去病还未离去的手指,哀恳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请你相信我……。”

少年瞧着她微微一笑,缓缓摇头,一寸寸挣脱她的掌握:“算这帐内逼问,我一共给过你三次机会,你却始终不肯坦白,要我如何再信?到了此时此刻,我之所以还肯坐在这里同你讲话,只为问出你幕后指使之人——说吧,那人是不是淮南刘迁?”

容笑皱眉一愣,坚决摇头否认:“我根本不是什么细作,何来指使之人?不管我做了何事,更加与他无关!”

眼见霍去病表情冷漠,她急出一头冷汗,情不自禁大声辩解:“当日,我在长街之上当众袭击淮南太子,此事谁人不知?我又怎么会是他派来的?”

玉带少年点点头,捏起一子放在木案一角,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人对弈:“所以说你们好计谋!一步步棋下得挥洒自如!”

容笑怔忡发问:“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非要我一一揭破么,容甲员?”霍去病冷冷一笑,啪一声,再落一子:“试问一个布衣百姓如何会对皇族后裔无礼?真的不想活了么?想来想去,最合理的解释便是——刘迁一早知道那位姑娘是飞将军的女儿,你便趁机当街解救,博得李府好感,再借李广李敢之手入了期门探听军情!淮南太子骄纵任性,天下闻名,陛下自然不会罚他太过,这些你们早就料到了。”

容笑张张口,还想辩驳,却被霍去病一展宽袖截住:“你且听我说完!还有一事,我始终不明!谁都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你偏偏不知,还敢在初见面时冲撞于我?”

容笑颓然跌坐。

因为容某人前世偏科!

因为容某人历史考试总是不及格!

这便是彻头彻尾的实话,可惜你更加不会信。

霍去病见她精神颓唐双目呆滞,以为她哑口无言无法再辩,立刻心底冒火,趁势追击:“原因也很简单——你就是想在我眼前扮成个单纯质朴之人,好让我对你无所防范!我委实愚蠢至极,当真以为此情此意无关富贵荣华,全是出自你的一片赤诚!不得不承认,在情之一事上,你的功力如臻化境,我被你的眼泪蒙骗得团团乱转不知所谓,以至于……以至于我百般自责之后,竟还是被你这个男子打动!哈哈,现在想来,当、真、想、吐!”

她煞白的脸颊被少年用手指隔着白棋托起:“容甲员,你与刘迁那夜在雨中一吻叙情,被本侍中不小心打断,当真失礼得很哪!不过,本侍中也不必道歉,你们在背后笑我这个呆子不知笑得有多开心,这便算扯平好了!”

容笑的大脑空白一片,过了好久,方才听懂了他的意思。

过去为他做过的所有事,不但被一笔抹杀,而且还成了谋算他的罪证。

很好。

很好!

睁眼瞪视着暖光微透的篷顶,她的嘴角诡异地僵出一丝笑:“那夜我前往翠华山,历尽千辛万苦为你去寻药引,想必你也有了解释!”

霍去病偏着头斜乜她,又将唇凑近她耳边,声音柔得像对情人蜜语:“今晨,我连招三名御医问话,他们各个都说——蛇胆自然是有,但那药引之一的剑叶透骨草,却是此生闻所未闻!偏巧,这药引是淮南苏非所提……容笑,你说我该信谁?淮南来的人真是各个智勇双全,明为敌、实为友,苦肉计连着苦肉计,机谋一环套一环,至此,本侍中对尔等四人心服口服矣!”

“哦!”容笑点头,心中渐渐死寂一片,眼神空洞,好似在看着远方,又似恍然出神,“所以我利用夏侯始昌,设计与其亲热,好让他成为见证,证明事发之时,我从未离开寝帐;又故意在他身上吸吮出亲热痕迹,以此为借口,掩盖自己身上之伤。我如此步步为营,可见心思深沉,谋算无双。”

霍去病听完此话,盛怒难抑:“你终于承认了!”伸出空着的左手,狠狠捏住容笑受伤未愈的右肩!

嫣红的血汹涌而出,绛红色的军服半边转眼即透!

容笑痛得脑仁发紧,大汗淋漓,却始终惨白着脸,吭也不吭,好似那肩头全然不是自己的。

沉默片刻,视线的焦点终于重新凝在少年双眸,她缓缓一笑,声音飘渺如雾:“侍中大人,你果真聪慧无双,这样深沉的机谋居然也能被你识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霍去病愠怒的眼终于捕到她黑眸深处的一抹悲凉,回过神来,松开左手翻转一看,只见掌心纹路早被热血浸透,朱红血纹纵横交错,桩桩件件皆是血脉铭刻。

心头莫名一痛,如有雷电在闪,右手指尖夹住的棋子滑滚滚的几乎脱手而出。

外面突传内侍之声:“侍中大人!”

少年硬着心肠收回目光,丢掉手中棋子,扯过几案一侧的干净丝帕,慢条斯理地擦净掌心污痕,这才稳稳道:“进来。”

几个内侍鱼贯而入,齐齐躬身施礼,见到满帐狼藉血污却丝毫不显惊慌。

领头的一个恭谨请示:“启禀大人,八百兵士已按大人要求打扮停当,这便可以出发了,还请大人示下!”

少年颌首,肃容发令:“好,按原定部署出发!”

站起身,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一事,背着身子,冷然道:“期门新入郎员亥队容笑,以下犯上,有违四行之规!即日起,革除郎员之位,不再隶属期门!”

容笑听清这几字,淡然一笑,跪坐在原处,身子虽晃了几晃,却并未倒下。

领头的内侍面不改色,低头道:“喏。小的即刻便派人将容笑驱逐出营。”

霍去病负手沉吟一霎,又道:“不必驱逐!他的随身私产皆是期门所赐,全部罚没,以儆效尤!其罪难恕,贬其为奴,剥夺姓名,充作军营马夫,同往翠华山服役劳作。为称呼计,便赐名为……。”手指突然摸到怀中一物,眼一动,朗声续道:“赐名为玄——以后便唤作玄奴!”

说罢,一展暗纹华裳,昂首前行。

两侧内侍为其高挑双帘,帐外阳光充沛,一线线直射而入,刺得容笑双眼欲盲。

唇角抿出冷冽的弧度,容笑向着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郑重叩首,媚声道:“谢侍中大人不杀之恩,玄奴此生此世,永志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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