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行者、八戒,追赶着老虎下山坡,只见那老虎跑倒了,倒在山崖前。行者举起铁棒,用尽力气一打,反而震的自己手疼。八戒又筑了一耙子,又将耙齿蹦起。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张虎皮,盖在一块卧虎石上。行者见了大惊道:“不好了!不好了!中了他的计了!”
八戒道:“中他什么计了?”
行者道:“这个叫金蝉脱壳计,他将虎皮盖在这里,他却走了。我们先去看看师父,别遭了毒手。”
他们两个急忙跑回去,早已经不见了三藏。行者大叫如雷道:“不好!师父已经被他擒走了!”
八戒便牵着马,眼中流泪道:“天啊!天啊!这上哪里去寻找啊!”
行者抬头见状,跳着脚道:“别哭!别哭!一哭就挫了锐气,横竖就在这山中,我们去寻找。”
他们两个奔入山中,穿岗过岭,行走多时,之间那石崖下,耸出一座洞府。两人停下脚步打量,那洞府果然凶险。
层峦叠嶂有险峰,回峦古道深渊行。青松翠竹成片,绿柳梧桐成荫。山崖前怪石嶙峋,树林里幽禽成群。涧水从远处流来冲击着石壁,山泉慢慢汇聚流淌过沙堤。云彩一片片,青草一丛丛。妖狐狡兔乱窜,角鹿香獐斗狠。陡峭的山崖斜挂着藤蔓,无底的沟壑悬长着柏树。山峰巍峨堪比华山,落花啼鸟赛过天台。
行者道:“贤弟,你可以将行李放在能躲避那风的山凹处,撒放马匹,不要出来。等俺老孙去他们门前,和他赌斗,必须拿住这妖精,才能救师父。”
八戒道:“不用说了,快点去吧。”
行者整了整长袍,紧了紧虎裙,擎着铁棒,撞到门前,只见那门上有六个大字,乃是“黄风岭黄风洞”,停步站好,拿着特棒高叫道:“妖怪!趁早送我师父出来,省的掀翻了你的巢穴,踏平了你的住处!”
那小怪们听了,一个个战战兢兢的,非常害怕,跑到里面报告道:“大王!出事了!”
那黄风怪正坐在里面,问:“出什么事了?”
小妖道:“洞外来了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手里拿着一根那么粗的铁棒,在要他的师父哩。”
那洞主惊慌,即唤了虎先锋过来道:“我让你去巡山,就应该抓写山牛、野猪、肥鹿、胡羊之类的,怎么把唐僧抓来了!惹得他那徒弟在这里吵闹,怎么办?”
先锋道:“大王放心,定会让您高枕无忧,小将不才,愿意领五十个小校出去,把那个什么孙行者也拿来凑在一块吃。”
洞主道:“我这里除了大小头目,还有六七百的小校,任凭你选择领多少去都行。只要你抓住那行者,我们才能自在的吃那和尚肉,愿意和你结拜为兄弟。就怕你抓不住他,反倒是伤害了你,你到时候别埋怨我。”
虎怪道:“放心,放心!等我前去。”果然点了五十名精壮的小妖,擂鼓摇旗,缠着两口赤铜刀,跳出们来,厉声高叫道:“你是哪里来的猴子和尚?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行者骂道:“你这个剥了皮的畜生!你弄了什么脱壳法,把我师父抓走,反倒问我来做什么!趁早将我师父好好送回来,饶了你性命!”
虎怪道:“你师父是我抓了,要给我家大王做顿饭吃。你识相的话就回去吧,不然抓住你,凑一块儿吃了,不就成了买一个送一个了吗?”
行者听了,心中大怒。恨不得咬碎一口的钢牙,睁圆了滴溜溜的火眼,擎着铁棒喝道:“你有多大的本事,敢说这样的大话?别跑,看棍!”
那先锋赶忙持刀按住,又是一番好杀:
赤铜刀架住美猴王,就好比鹅卵来击鹅卵石。乌鸦怎么和凤凰争斗,鹌鹑怎么和鹞鹰争锋。那妖怪口中喷风灰尘满山,悟空吐雾气遮挡日月。来往没有三五回合,先锋便腰肢酸软,浑身无力。想要败逃而回,却被悟空挡住。
那怪坚持不住,转身就走。他刚刚在洞主面前说了大话,不敢回洞,便径直往山坡逃跑。行者哪里肯放过他,拿着铁棒便追,呼呼吼吼,喊声不绝,正好跑到八戒藏身的山凹处。八戒听到呼喊声,回头看,正看到行者追赶的虎怪,便丢下马匹,举起耙子,斜刺着有头便筑。可怜那虎先锋,脱身要跳出黄丝网,却又遇到捉鱼人。被八戒耙子一筑,就筑了九个窟窿,鲜血直冒,一脑袋的脑髓都流干净了。
那呆子一脚踩住他的脊背,双手抡起耙子又筑。行者见了大喜道:“兄弟,正应该这样!他领了几十个小妖,就敢与老孙赌斗。被我打败了,他转身不往洞里跑,却跑到这里寻死。亏你拦住了,要不然,又跑了。”
八戒道:“弄风捉走师父的是他吗?”
行者道:“是他,是他。”
八戒道:“你可曾打听到师父的下落?”
行者道:“这怪把师父拿在洞里,要和他那什么鸟大王下饭吃。惹恼了老孙,就和他打到这里来,让你结果了他的性命。兄弟啊,这个算你的功劳。你要接着守着马和行李,等我将这死了的怪物拖过去,再到哪洞口邀战。得抓住那老妖,才能救师父。”
八戒道:“哥哥说的在理。你去,你去。要是打败了老妖,还将他赶到这里,等老猪截住杀他。”
这行者,一只手提着铁棒,一只手拖着死虎,径直来到洞口。
这边那五十个惨败的小妖,拿着些破旗、破鼓,跑回洞中,报道:“大王,虎先锋战不过那毛脸和尚,被他赶到东面山坡去了。”
老妖听了,沉默不语,默思计策,这时又有把门的的小妖跑过来报道:“大王,虎先锋被那毛脸和尚打死了,拖到门口骂战哩。”
那老妖听了,恼怒道:“这家伙也是无知!我没有吃他师父,他却打死了我的先锋,可恨,可恨!”叫道:“取我的披挂来,我也只听过什么孙行者,等我出去,看看是个什么九头八尾的和尚,抓他进来给虎先锋偿命。”
众小妖赶忙抬出披挂。老妖穿戴整齐,拿着一杆三股钢叉,率领群妖跳出洞口。那大圣正立在门外,见那妖怪出来,着实骁勇。看他打扮:
金闪闪的头盔泛着日光,金色的盔甲凝聚着寒光。头盔上的缨飘山雉尾,淡黄色的罗袍罩在盔甲里面。束甲的腰带盘龙般闪耀,护心镜放着耀眼的光芒。鹿皮靴用槐花染色,锦罗群柳叶装饰。手中拿着三股叉,威风不下当年的显圣郎。
那老妖怪走出门来,厉声高叫道:“哪个是孙行者?”
行者用脚踩着虎怪的皮囊,手中拿着如意金箍棒,答道:“你孙外公在这里呢,送我师父出来。”
那怪仔细观看,见行者身躯粗鄙猥琐,面容羸瘦,不满四尺,笑道:“可怜,可怜!我以为是个什么样扳不倒的好汉,原来是这样一个窟窿似的病鬼。”
行者笑道:“你这儿子,忒没眼色!你外公虽然个头小,你要是照着头打一叉柄,就长高三尺。”
那怪道:“那你硬着头,吃我一柄。”
大圣公然不惧,那怪果然打了一下,行者把腰拱了拱,足足长了三尺,有一丈长短,慌得那怪赶忙把钢叉按住,喝道:“孙行者,你把这护身的变化法弄到我们前卖弄什么,别搞这些虚的,上前来,我与及比比手段。”
行者道:“儿子啊!常言道:‘留情不举手,举手不留情。’你外公手儿重重的,就怕你挨不过这一铁棒。”
那怪不容分说,拿着钢叉,朝大圣当胸便刺。大圣椰丝会家不忙,忙家不会,理开铁棒,使用一个“乌龙掠地势”,拨开钢叉,照头便打。
两人在黄风洞扣,一场好斗:
那妖王发怒火,大圣施威风。一个要拿行者抵命,一个要捉妖就唐僧。叉来棍架,棒去叉迎。在地上斗起层层尘埃,又打到天空中。点钢叉明亮锋利,如意棒黑黄分明。戳住了魂归幽冥,打着了就见阎王。都靠着手疾眼快,力壮身强,两个舍生死战。
那妖怪与大圣斗了三十会和,不分胜负。行者想要成功,使了一个“身外身”的手段。把毫毛揪下来一把,用嘴嚼得粉碎,朝地上一喷,叫声“变!”便变成百十个行者,都是一样的打扮,各执了一根铁棒,将那怪物围在半空。
那怪害怕,也使出一番本事,急回头,望着地面,朝地上张了三次嘴,呼的一口气吹出去,忽然间,一阵黄风,从空中刮过。好风!真是厉害:
冷风飕飕天地变,无影无踪黄沙旋。穿过山林折断了松梅倒掉了山岭,吹起土来扬起沙吹蹦了岭上山崖。黄河浪水彻底浑浊了,湘江水涌动打着旋儿。从天空一直震动到斗牛宫,险些刮倒了地下的森罗殿。五百罗汉喧闹不止,八大金刚齐声乱嚷。文殊走丢了青毛狮,普贤白象难寻见。真武蛇龟失了群,梓橦骡子飘其圈。行商们喊叫祷告苍天,艄公下拜许下愿望。仙山洞府黑黝黝,蓬莱仙岛昏暗暗。老君也顾不上炼丹炉,寿星也收了龙须扇。王母正要去蟠桃会,一把风吹断了她的裙腰钏。二郎迷失在了灌州城,哪吒取不出匣中宝剑。天王不见了手心塔,鲁班丢了金头钻。雷音寺宫阙倒了三层,赵州桥崩成了两段。那一轮红日没有了光泽,漫天的星斗变得昏昏暗暗。南山的鸟儿飞到了北山,东湖的水向西湖漫。雌雄拆开听不见,字母分开难呼唤。龙王遍海找夜叉,雷公到处找闪电。十代阎罗寻判官,地府牛头追马面。这风吹倒了普陀山,卷走观音经一卷。白莲花在海边飞,吹倒了菩萨十二院。盘古以来世间风,不像这风这么不善。呼啦啦,乾坤险些崩开,万里江山都在颤!
那妖怪使出这阵狂风,把孙大圣变的小行者刮得在空中,像纺车一样滴溜溜乱转,别想抡得起棍子,还如何能近身?
慌得行者将毫毛抖一抖,收上身来,独自举着铁棒,上前来打,那妖怪见状,又朝着他脸喷了一口黄风,把他那两个火眼金睛,吹得紧紧闭合,不能睁开,因此使用不了铁棒,败下阵来。那妖见状,也不追赶,收风回洞不题。
话说猪八戒见那黄风大作,天地无光,牵着马,守着担,趴在山凹处,也不敢睁眼,也不敢抬头,口中不住的念佛许愿,也不知道行者胜负如何,师父死活如何。正在疑虑思考的时候,那风停了天也晴了。忽然抬头往那洞门前看去,见早没了兵戈,也听不到锣鼓声。这呆子也不敢到门前,走了又没人看守马匹、行李,真是进退两难,慌张不已。忧虑间,只听得孙大圣从西面吆喝着回来,他才欠身迎接道:“哥哥,好大的风啊!你从哪里过来的?”
行者道:“厉害,厉害!俺老孙自从为人,没见过这么大的风。那老妖使用一柄三股钢叉,来和老孙交战。打了三十回合,老孙使了个身外身的本事,围着他打。。他着急了,所以弄出这阵风来,真实凶恶,刮得我都立不住,收了本事,冒着风逃回来了。哼,好风啊!哼,好风啊!老孙也会呼风,也会唤雨,但不像这妖怪的风恶!”
八戒道:“师兄,那妖精的武艺怎么样?”
行者道:“也还看得过。叉法儿倒也整齐,与老孙打了个平手。只是风太凶恶了,难以取胜。”
八戒道:“像这样怎么救师父?”
行者道:“救师父等会再说,不知道这哪里有眼科医生,先让他治治我这眼睛。”
八戒道:“你眼睛怎么了?”
八戒道:“我被那怪喷了一口,吹的我眼珠酸疼,这会老流眼泪。”
八戒道:“哥啊,这半山中,天又黑了,先别说什么眼科,连借宿的地方都没有。”
行者道:“借宿不难。我想那妖精还不敢伤害师父,我们且找条大路,寻找个人家住下,过上一宿,明天天亮,再来降妖吧。”
八戒道:“正是,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