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妞回来的时候也是月考考完,前后刚好两个月。
那天我们正在选座位,她背个书包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施施然地坐到了最后一排,还是我旁边。
几乎是同时,老头看着我,我看着老头,哦豁,谁都不知道咋回事儿。
全场的气氛安静了两秒,我干咳一声,还是腆着脸跑过去直接坐下了。
不打扰,选座位大家继续,继续哈。
反正我那位置也没人要吧,啊?
人怎么来的我就不管了,这既然已经来了,嘿嘿,那以后互相多多关照呗。
小妞,咱这次,可就不那么容易让你走了啊。
周易娜回来的契机,是这个月的校令春营,每一届高二的十月十五开始,十月十八结束,地点是市北外的大口山。
这个是高二铁打的活动,除非那几天的天气极其恶劣,否则必然是如期举行,任何班级都不得以任何理由阻碍学生报名参加,其实我估计也没多少人是真愿意报名....
这个春营并不是大型的集体活动,每班只派出五名代表,进行组队,到指定地点完成规定任务。
最后根据各个队伍的完成情况,选出前三名给与颁奖,班级也会获得相应荣誉,并且参赛的五人还可以根据队伍积分兑换奖品哟,心动不心动?
坦白说,我特么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以为是好玩儿去的?
我就坦白说了,那个地方有蚊子,山蚊子,不是一只两只,是成群成片的那种,凶猛程度请参照被捅了窝的马蜂,还有各种奇形怪状昆虫怼你脸上,小一点的还会飞你眼睛里,然后那几天也没地方洗澡换衣服,并且很少能碰到一条路是给人走的。
你只能一手折树枝,一脚踏野草,不小心摔一跤,屁股上还可能扎几个刺球。
最重要的是,吃的喝的不可以随便带,出发前统一发放,矿泉水加干面包的豪华套餐哟。
手机P3什么的你就更不用说了,一律不许携带。
所以我还是去了,别问,问就是自愿。
十个队,每个队由一名领队和带班老师负责,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师生六十人就向着那个鸟到处拉屎的大口山出发了。
我是领队,成员——老常,涛子,小明,还有平日班里的一个闷油瓶,这次举行活动,他也是我们班里唯一一个主动报名的人。
安全起见,我们的校服里都钉上了定位器,并且是连麦的,一百米内保障队内沟通。
每个队长手里有一个显示器,外形类似于PSP游戏机,可以显示自己队友,和其他队伍显示器(注意这个点)所在的位置。
每一队的老师都有总屏显示器,只有在某名队员显示的位置发生重大偏离时,才会出面引导。当然这也意味着你被淘汰了,淘汰前单人得到的分数,可以移交给队里的任何一个存留的人。
十个队伍,十条不同的上山的路线,根据显示器提供的消息,自己判断行进方向去登顶,路上会有任务点,完成一点加十分。
山顶有设定的十个旗位,最先插旗的队伍获一百分,第二插旗的获得八十分,第三插旗的获得六十分。
时限两天一昼,第三天晚六点之前结束活动。
规则也简单。
进入其他队伍活动范围者,淘汰;
恶意破坏路途环境者,淘汰;
队伍之间打斗,全队淘汰;
队旗遗失,全队淘汰。
或者你自己不玩了,主动弃权。
在集结的时候,我特地往A班看了两眼,得了,难怪老头非得撵我去,不出意外的话,A班的行进路线还挨着咱七班。
周易娜呢,也绝对是队长。
我抗着蓝色队旗,来到了我们班对应的山脚,九点整,一声信号弹升空炸响,所有人背着大包,集体往山上冲去。
嗷呜——!!
我挑着队旗,背着面包,跑在最前面,老常背着帐篷皮,涛子和小明背着帐篷梁子,闷油瓶同学叫薛启合,背着队伍的五十瓶矿泉水跟在最后。
大概跑了有十分钟,从石子路踏入了山间土路,我的显示器收到了第一条消息,正北800米,扎营。
恩?八百米就扎营了,那今天才行进了多少?
我按着显示器的正北方向,带着队伍走去,大概走了两百米的时候,懂了,眼前是一条六七米宽的河流。
深倒是不深,最中间估计也就两米多的样子。
我掰下了一根较为粗壮树枝,对着河水使劲插了进去,然后果断地调了头。
河底有暗流,劲还不小,树枝入水的后几秒我险些都没握稳。
如果硬要过河,即便不考虑安全,那除非我们也不要背着的这些东西了,不然想都没得想。
我盯着显示器看了看其他队伍的闪动点,东边的点离得不远,但是位置比我们高一分,这说明他们那边有过河的东西。
我带着人从树林堆子里又回到了泥土路,向东边行进,行进,行进....
好,我特么错了,看着离得不远,但显示器的横距和纵距,那比例根本不一样!
屏幕上看着就隔那么屁大一点,但劳资带队走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看到了一条北向延伸的路...
这种地方有路你就不用怀疑了。
顺着走进去,也确实有桥,然后就为了过这条七米宽的破河,我们花了近五个小时。
绕东找到桥,过河后再向西边走回去,按着显示器的标记,回到了两个小时前我们对岸驻足的那个地方。
插得木棍应该是倒了,但位置是不偏不倚的,此时已经下午两点,我们从出发点向北行进了两百八十七米...
我发誓,这特么要是再给我整一条河,让我绕半天就为了过这几米路,我绝对弃权好吧,这尼玛让我玩个啥。
大家休息了一会,喝完水吃好东西,就继续向北行进了。
但我并没有在预定的地点扎营,到位置后,拍照拿下任务点就继续赶路,显示器还有一条两小时前的消息——收集野外可食用资源。
没工夫搭理,因为按现在落下的路程,如果在这个地方再停下休息,去找什么山楂野果,这比赛的倒数第一咱算是预定了。
全是爷们的队伍,这种时候要是还比不过那些有三两个女生的队,夜神棍觉得很丢人。
于是一伙人商量过后也不走什么山路林间路了,直接对着正北通顶的路线干。
有坡上坡,有壁爬壁。
于是乎,历经了三个多小时的非正常跋涉,夜师傅终于带着他北行的队伍停下脚安营扎寨了,再晚一点搭帐篷都看不清了。
搭帐篷这活儿老常很熟,富贵人家的经常外出野营,挑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几个人帮着手,一顶帐篷很快就成型了。
但问题是,现在一个个大汉浑身汗臭,蓬头垢面的,直接挤在一起睡觉...老常和墨涛很明显不能接受。
我看了看表,六点一十五。
“你们附近看看有没有洗澡的地方吧,我在这等你们半小时,有或者没有,半小时之内都得归队”
两人点了点头,向丛林深处走去。
“小明,你带启合去找一找附近有没有蘑菇,或者山楂之类的东西,不要直接用手摘,用棍子打下来之后,外套给它包回来,也是半小时之内归队。”
“好的呢~”小明答应一声就带着启合同学出发了。
我看了看显示器,此时各队伍基本持平,旁边靠东的队伍,点还在我们上方,但相差不远了。
靠,老子这紧赶慢赶的,意思是就我们一支队伍开局选了个下水道方向。
哎嘿,你说这每队都是一顶帐篷,我没记错的话,小妞队伍里,似乎有两个男生?
你看看,自个儿又有洁癖,又非得跑来参加这种吃苦受累的活动,你周爷爷关爱你啊,把劳资也给踢来了。
东边这个不是你,那就是西边这个,反正挨着的两个之中,必然有一队是。
等了一会儿,意料之内,老常俩人没找到水源,回来了,但小明倒是包着一兜的酸橘子满载而归,没什么实际作用,拍个照完成任务点就放这儿吧。
大家休整之后,我带着显示器,打着手电筒往北边去探了探路,一直走了有一个小时,也没发现有明显的山路,看来明天又是要在林子里窜,我做了几个标记就折回去了。
人累极了就不会在意精神上的细节,我回去定了个六点的闹铃就钻进了帐篷,老常和墨涛在外面坐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和大伙儿挤一起睡了。
第二天手表一叫,我就把所有人喊起来,收拾收拾出发了,习惯性看了一眼显示器。
草!怎么所有点都闪在我们上面了,这合着老子赶晚班,你们赶早班?
风急火燎地带着队伍继续往北行进,半小时后收到了今日的信息,我看完顿时有一丝摸不着头脑——东北行进七千米,淘汰另一只队伍。
队伍活动范围不是不能交汇么,队旗五十平米之内的范围不能重合啊,以动入静的队伍一进去就直接淘汰了。
[以动入静:一只队伍的队旗静止不动,另一只队伍的队旗在移动时,五十平米的范围覆盖到静止队旗的覆盖范围,则队旗移动的队伍视作闯入,被淘汰]
我直觉...先到的,可能赢面更大。
按情况看,和我们狭路相逢的,就是东边这个队伍了,嘿嘿,有没有可能是小妞她们。
那就后发制人,现在已经落后了,商量过后,我们扔掉了帐篷顶子所需要的部分,减轻重量,五人前后排列,都抓着队旗旗杆往前小跑,领头的人二十分钟一换。
这样一直曲曲折折地追到了十一点多,显示器的直线距离超过五千米的时候,才和东边队伍持平。
可以了,哥得歇会儿,跑不动了,他娘的,旁边的那个队终于也不动了。
你特么也知道累了哈。
敌不动我不动地在那坐了二十几分钟,大伙都实实在在地喘了口气,开始吃吃喝喝,我看了一眼背包,这样下去,似乎不太能行,一人只有十瓶水和二十七块面包。
这种消耗再来一次,即便能赢,那代价也太大了,后面的行程很难坚持下去,没搞头。
别的队估计都没消耗这么快...恩...?好像有点搞头!
小妞,这支队伍可千万别是你们。
我站起身,发布了一条让全队都产生质疑的指令:
“面包现在吃饱,吃好,荷包里装两袋,剩下的扔这儿,帐篷也扔了,还有,矿泉水全部打开,我要洗脸”
一句话说完,涛子当时就跳了起来,面带担忧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枭哥你没病吧...,哎,老常啊,咱要不先弃权吧,枭哥是不是已经有问题了,这神志不清了已经...”
大伙看着我,对涛子的话深以为然。
我用平静而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们这样跑,到那之后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今天过后,按手里剩的东西,我们也还是要弃权了,等于是吃了两天亏最后还功亏一篑。但现在可以赌一把,到了之后如果和我想的一样,我再跟你们细讲。”
大家听了还是不敢动,我就直接倒出了背包里的面包,
“哎呀还看什么,怎么不信呢?这点东西不够到终点了!你们不是也早就想放开吃了?还有老常,你特么不是也早就想用这水洗脸洗手擦胳膊了?今天就我说的,用!!”
说完我就一袋袋撕开了面前的面包,狼吞虎咽起来,毫无节制。
“算了,到时候无非是不玩儿了,水给我!”老常也直接把两瓶矿泉水对着脑袋一阵冲洗。
这俩人都已经开了头,剩下的人也就不再坚持了。
一番挥霍之后,水是没有了,面包一人还装了三袋,大包小包的全部丢下,五人拉着队旗就走了。
这速度就不是先前能比的,吃饱喝足零负重啊。
我并不是瞎闹,剩下的距离,肯定是我们先到,不过到那了,不一定就是我所想的情况。
但如果是,那就好办了。
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就到达了指示地点,面前是一个上坡路,坡口,窄得可爱,葫芦口一般。
这次赌对了。
我召集了大伙,围在一起直言了我的想法:
之前看到消息我就在猜这次比赛的终点应该会是类似独木桥的地方,绕不开,先到的优势会很大。
果不其然,这地方比我想得还直白,现在我们先到,只需要在路口后面,藏住队旗,等着那一队扛着队旗进来,这就等于他们全队把自己淘汰了。
“可以啊狗贼,但你是怎么猜到的?”老常带着大家的疑惑率先发问。
“很简单,因为目前所知的淘汰方式就只有一种,要淘汰,必然是要让别的队伍进入咱队旗范围,那别人又不瞎,五十米,两边大眼对小眼的,谁会往你身上走?”
“所以我猜终点的路可能会很窄,视野也很不开阔,然后先到的队伍只需要找个地方藏起来,等着后来的队伍“自杀”,果然呐,这儿连掩体都给咱准备好了”我说着指了指葫芦口。
涛子还没听完就已经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哎~这高山仰止的目光,崇拜吧,凡人!
但启合似乎有话要说,看着我眼神闪躲了几次,我了然,掏了掏口袋朝他丢去一袋面包:“你是想问我,虽然我们是有把握淘汰别人,但咱的食物和水怎么办,对么?”
启合应声点了点头。
一语点醒梦中人,这时大伙才纷纷意识到这个差点被遗忘的大问题,又都挤出忧愁的目光看向我。
咱纯洁一笑,缓缓说道:
“等会儿那支队伍不是要被咱淘汰嘛,既然已经淘汰了,他们的东西就没有用了呀,我们借一点过来,不过分吧~”
“嘶...!”此时所有人的眼神都仿佛是在看一个禽兽。
队伍之间是不能发生争斗,但这淘汰了的,就不算是队伍了吧,他们的东西,咱不要白不要啊~
现在,只需要站着这儿,等着那支为我们送来补给的搬运队。
等了约莫四十分钟,我正在遗憾没有藏一盒扑克过来的时候,终于依稀听见了脚步声,随后一道浑厚的男声传入耳中:
“大家辛苦,一路跑来的,地方总算是到了。”男子喘了几口粗气,接着说道,“虽然淘汰的方式我还不清楚,但是我们现在可以在这儿以逸待劳,等着那只队伍过来!我向大家保证,荣誉只属于我们三班!”
“好!”
“领队霸气~”
“你说我们来得这么快,要是那支队伍找不到路,我们是不是还得一直等啊,哈哈....”
一番高谈阔论,似乎甚是酣畅。
我也忍不住带着我们的人马,慢悠悠从路口后面走了出来,恭贺道:
“嘿呀!说得不错!各位的担心也正是本队的担心呐,咱也是生怕你们走错了路,来不了,那我们可是要扼腕痛惜的呀!”
话音一落,三班的几个人全都见鬼一样的看着我们,尤其是领队。
我看着他,徐徐解释,“啧,我知道,你以为我们一个多小时之前就已经弃权了是不是?因为我的闪动点消失了”,说着我晃了晃手里的显示器,“其实只是不小心关了个机而已啦,让您担心了哈。”
领队那人,到底是个领队,听完我的话吃惊归吃惊,但也很快镇静下来:
“好,算你们技高一筹,比我们先到。那现在呢,你又有什么把握淘汰我们?规则都没发到吧,还是说,你们先到的队伍才会收到?”
我把身后的队旗举起,插到了两队的面前,又指了指他手中的绿色旗帜,“在你开口说话之前,你们就已经被淘汰了,懂了没”
那名领队看着自己手里的旗子,终于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气氛寂静了半晌,他颓然一笑:“呵呵!厉害,厉害!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赶在我们之前到的。”
“怎么,还觉得我们有鬼?”
“从你的信号点一消失,我就带着人一路跑来,中途可以说是一步不歇,也没走山路,几乎是穿着林子直线跑来的,就这样你还是比我们快,我确实有点怀疑。”
“把你们的东西留下,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秘诀哦~”
“东西?你们要这...”他又盯着我们看了猛然间瞪大了眼睛,“你们把东西扔了!?”
“聪明呐,懒得跟你废话了,兄弟们,动手!”
............
五分钟后,我们背着足足的面包,水,还有帐篷,重新出发了。
走之前我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领队,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别恨我,多想想你今天学倒的东西,真不服呢,那我回去了等你哦~”
转身走了几步,他突然叫住我,声音有些沙哑:“不,我服,输了就是输了,我确实是不如你们”他顿了几秒,突然大喊:“但是,你们一定要赢!哈哈,赢那些等级班!赢他们A班!!”
老常和涛子听完直接叫好,我没回头,让薛启合放下了五袋面包五瓶水,继续往前走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