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
“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出自《梁书·到溉传》
白天带着蓝薇和尹然的骨灰准备去海边撒了,殷西澈开着车跟在后面。
“吱!”白天把刹车踩到了底,殷西澈也奇怪的靠边停车,原来白天车子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拄着金属拐杖的三十岁左右男人。
殷西澈下了车,忍住怒火问:“怎么突然冲出来,找死啊!”白天却禁不住上下打量拦车的人,黑色外套,白色衬衣,领口的扣子扣得很认真,黑色寸头,弱不禁风的身板,脸色苍白,但是眼睛很大很有神,他盯着殷西澈看,一动不动,殷西澈刚要开口,他却率先开口说:“你们谁能捎我一程,我送你们几句真言,放心,分文不收。”
殷西澈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年轻的算命先生,开什么玩笑,忽然开口说:“你是算命的啊,那我们打个赌吧,你……”
白天瞪了一眼殷西澈,把他的话打断了,然后侧过身对着算命先生说:“先生,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们随便聊聊好了。先生请上车。”
白天转身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算命先生却起身坐到了车的后座位上,他看了看后座上是一大袋子东西,却很淡定,坐在了旁边。白天伸手把那一袋子骨灰抱起,放到了副驾驶的座椅上。
“我们要去海边,先生,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白天问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叹了口气说:“一直往前开吧,我现在是四海为家。”
“这位先生你要记住‘执念太深,便成魔障’要学会放手。”算命先生突然转过头对着准备上另一辆车的殷西澈说,殷西澈回过头来一看算命先生在对自己说话,很快回话:“说得容易,实则很难。”
“要去海边的话,等一会儿你可以试试握紧沙子,握的越紧,漏的越快,可是你不握紧,沙子也会漏完,不管握紧还是不握紧,都要漏完,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算命先生耐心地开导殷西澈。
白天眨了一下眼说:“我们早就看透了生死,我们身边的人都远离我们而去,他也习惯了,可是有人未必能放下,死死抓住旧事不放手的,恐怕是您吧。”
算命先生明显一愣,白天启动车,殷西澈也赶紧上车,
白天从后视镜观察着算命先生,继续开口说:“你脖子里戴着的是嘎乌盒,刚才听到我说的话,你明显用手摸了一下,一个能用佛语开导别人的算命先生,却戴着藏族用的嘎乌盒,莫非你这嘎乌盒里装得不是佛像,而是你非常重要的人的遗物?”
算命先生叹了口气讲了一段往事:“我的爱妻为了劝阻我戒掉毒瘾和赌博,以死相逼,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清醒后,后悔万分,却依旧戒不掉毒瘾,我在自己清醒的时候,选择了跳崖自杀,没想到我摔伤了腿,后来被一个渔夫救了。我伤好了以后,都不愿意再入尘世,也是想见不到毒品就能摆脱这个魔鬼。
我四处游荡,每日毒瘾犯了后都生不如死,成为最肮脏的乞丐和疯子。一日我到了一个寺院,我听到了里面的诵经声,忽然感觉心旷神怡,方丈看我可怜,就收留了我,于是我就在寺院一直听经,这样一呆就是四年。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能看透很多人的过去和未来,通过挂签算出生死劫难,我为我爱妻殉情未死,本欲了此残生,后受大师点化,顿悟生死。我的心和灵魂早已经跟着我的爱妻去了,所以现在我也不怕泄露天机,万劫不复。”算命先生的故事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毒品蛊惑了人的心神,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戒掉呢?
“你的毒瘾没有再犯过吗?”白天非常奇怪,算命先生摇了摇头,“是不是有奇人帮你?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毒瘾没有那么容易戒掉的。”白天继续追问。
“是佛法的广大无边救了我,大师就是我的恩人。”算命先生又一次摸着嘎乌盒说。
算命先生转过头来对着白天的后脑勺说:“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我,但是……”
白天忽然开口打断他问:“先生,你知道什么是飞蛾扑火吗?”算命先生点了点头,白天继续说:“现在爱情风盛行的文学学坛里,飞蛾更多地用来表现出对恋人苦苦追寻,吃到苦果仍不言放弃的情愫,是一曲悲壮的赞歌。你现在真的已经放下了对你妻子的愧疚了吗?”
算命先生抖动着握紧胸口的嘎乌盒,“这盒子里是什么?”白天追问,“是她的头发。”算命先生颤抖地说,“我时时刻刻都无法放下,所以一直戴着。”
原来放下,那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