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阿柱又点燃豆灯,床前的女人再次消失不见。
他再也不敢熄灯睡觉,暗道:“不好,竟有两个女鬼跟到客栈里来了。那木偶女鬼只怕是附身在木头人身上,寺庙里那女鬼掉的手帕我没有捡,为何她也能跟到客栈?”
他越想越怕,穿好衣服,跑去隔壁找陆道人求救,在房门口敲了许久,里面却没有响动。
客栈里还有其他客人,他不敢大声吵闹,犹豫一会,决定去敲莫青璇和石榴的门。
“谁呀……半夜三更的!”石榴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
“是我,快开门!”
石榴怒问:“什么事?还让人睡觉吗?”
裴阿柱隔着门小声道:“快开门,我见到女鬼了!”
屋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门“支呀”打开,石榴和莫青璇掌着豆灯,探头出来。
见两人都披头散发,裴阿柱又是一惊。
定下神来说道:“太吓人了,我屋里有两个女鬼!”
“半夜三更捉弄人,再吵我掐死你。”石榴准备把门掩上。
“是真的!”裴阿柱慌了,急忙将身子顶上去。
“走,一起去看看。”莫青璇把门拉开,柔声道。
裴阿柱带着两人来到自己的房间,四下一照,发现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鬼可能怕人多。”裴阿柱小声道。
“困死了,没工夫和你瞎扯!”石榴拉着莫青璇准备出去。
裴阿柱急道:“等等,你们能不能把这个女木偶人拿走?”
石榴“哼”了一声,抓起布袋子出了房门。
两人走后,裴阿柱依旧不敢熄灭油灯,半坐在床头睡到天亮,惴惴不安过了一晚。
第二天刚出屋,石榴一脸惊慌走过来,说道:“阿柱,你见到的那个女鬼我和莫姐姐也见到了!”
“真的,一个还是两个?”
“一个,就跟那木偶人一模一样的。”
莫青璇拿着木偶人走过来道:“此事有些蹊跷,我们还是去请教陆道长吧。”
三人敲开陆道人的房门,把遇到的女鬼的事告诉他。
陆道人拿过木偶人细看许久,又放到鼻子前嗅闻,说道:“难怪,贫道先前看走眼了。这可不是普通的木偶人,是用魂香木所刻。”
“魂香木?”
“魂香木产自西域,可以让人神情恍惚,眼前幻化出人像或诸般怪象。西域巫师多用此物,贫道身旁也有一块,不曾想这木偶人居然是用魂香木雕刻而成。”
裴阿柱道:“那个野利布一定是来自西域的巫师。”
石榴急忙道:“快把这木偶人丢了,不然真会惹鬼上身。”
陆道人摆手道:“丢不得!魂香木极为罕见,可是宝贝,我先收好了。”将那木偶人收到背囊里。
莫青璇和石榴出了屋子。
裴阿柱走到门口,又转身问:“师傅,平日你都警醒,怎么昨晚叫了许久都没醒来,难道半夜出去了?”
六圣一整天在外奔波,夜晚睡得死沉不奇怪,可一向警醒的陆道人居然叫不醒,裴阿柱只觉纳闷。
陆道人低声道:“我不曾出去,昨晚我用锁脉法封住了周身经脉,耳不闻目不见,便如死去一般。我每月都有两天晚上会如此,方可养精蓄锐。”又道:“有朝一日你学会枯骨长生之术,也须如此,才可使血肉之躯日久弥新。”
裴阿柱细看陆道人,只见他容光焕发,又比前两日更加精神,只觉好奇。
番僧野利布有了下落,五人不再去各大寺庙打探。一连几日,只让六圣一人在崇明寺附近守候。
裴阿柱在客栈住了三四天,这一日忽然发觉脚后跟阵阵刺痛。
撸起裤腿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脚后跟竟长了一块小黑斑。
那晚他在崇明寺后院被黑狗所咬,原以为没有受伤,殊不知已被那狗咬出极小的伤口。
见到脚后跟那块小黑斑,裴阿柱想起小货郎的话,一时忧心如焚。
天黑后,六圣回来,给裴阿柱把脉,摇头道:“不好,你这体内又多处一股毒力,也不知是什么毒,须得尽快找到我师傅,不然……”
裴阿柱恨恨道:“一定是那小黑狗咬的,我身上都是毒,那黑狗也死定了!”
六圣道:“若是这样,它的毒进入你的血脉之中,你身上的毒只有少许进入它口腹之中,却不曾进入血脉,那狗却不会中毒。”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好歹要与它同归于尽!”裴阿柱悻悻道。
原想寻医解毒,谁会料到,居然再次中毒。如今他身上有四种罕见的奇毒,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倒霉了。
隔天,他垂头丧气坐在床头,忽听店小二在外大喊:“裴小哥,快出来,楼下来了你的朋友。”
裴阿柱吃了一惊,初来京城,在此地并无熟人,哪来的朋友?
出了门跟着小二匆匆下楼,到大堂一看,来人却是呼延东。
“呼延大哥,你怎么知道我落脚此处?”
“京城虽大,你我有缘,自然能见着。”
呼延东又道:“那日在码头匆匆别过,只因家丁报信,我那岳丈过世了。前两日,我府里一个伙计在街市碰见你们,方知你们落脚在此。”
寒暄片刻,呼延东带来一个好消息。
当日船行在运河上,裴阿柱曾向他问起,天下哪里有五座喷火的山。只因问得多了,呼延东就此记在心间。
前几日,呼延东碰到一位生意场的朋友。闲谈间,那人提及,辽东某处有五座喷火的山。他见裴阿柱先前问得急切,料想此事紧要,专门赶来相告。
“真有五座喷火的山?”裴阿柱心中一震。
阴错阳差在太行下得到一面铜镜,又从六圣口中得知医巫山的秘密。不曾想,铜镜所画之地竟然真存在于世间。
他又燃起希望,心想:“储明亮是活神仙,我能得到他那面铜镜,命中注定死不了!”又继续向呼延东打探那五座火山的来龙去脉。
呼延东的消息来自一位叫桑多的辽东行商。
此人是呼延东是多年的生意伙伴。两人交情深,说到底还是利字当头。
桑多对辽东一带的深山密林十分熟悉,手头常年有不少走兽皮子。他每次从辽东回来,都有几大车子兽皮,车上貂皮、熊皮、虎皮、鹿皮、璋皮、狐皮、狼皮、羊皮、牛皮、马皮、野猪皮,不一而足。
因为熟门熟路,呼延东每次总能从桑多手中买到不少好皮货。得了这些个皮货,呼延东再通过他那老岳丈的关系,转卖给几个江南的行商,一转手,就能赚个翻倍。
只因有了这层买卖关系,呼延东与桑多常来常往,回京师一月就见了两回。
上回见面,两人在茶坊攀谈。
桑多提到,辽东的大山里,藏着五座火山,还说了那大山附近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
桑多每次前往辽东收皮货,最喜欢收猎户手里的貂皮,皆因貂皮贵,好出手。寻常的皮子像马皮、野猪皮,出手也赚不了几个钱。
一大张貂皮出去,就是几十两银子,碰到成色极好的貂皮,卖个上百两银子事也不稀罕。
今年开春,桑多做了一桩极其稀罕的大买卖。他收的一件貂皮做成貂皮衣卖了一千二百两银子。而那件罕见的名贵貂皮,正是从辽东五座火山附近的山沟里得来的。
山里的猎人辛辛苦苦打下五六十只貂,剥了皮,才能整成一个貂皮大衣。厉害的猎人一年打不过一两百张貂皮,做不了几件貂皮大衣。所以,在大山里收貂皮不容易,收到上等貂皮更难。
去年秋天,桑多到辽东野狼寨去收皮货,等手下人把各个寨子里的皮货一拢过来,桑多不由眼前一亮。
那些收到的貂皮中,居然有一张大得出奇的紫貂皮。
那张紫貂皮,他越看越摸越喜欢。那皮子毛色质地都好得出奇,实在是极上之品。
桑多在山里收了十多年皮货,还是头回看见这么大、这么好的貂皮。寻常貂只有几斤重,貂皮也就那么一小块。那块大紫貂皮一张就能做成一件貂皮大衣,如此上等货色在整个京城都独一无二。
桑多请了最好的匠人加工,最后将那件上等貂皮卖给了户部的一位郎中。
那位郎中的夫人穿着这件貂皮衣出去,引得京城中的贵妇人人羡慕,好多人都来找桑多买同款貂皮衣。可那样的大貂皮衣桑多只有一件。
尝了甜头,桑多今年准备提前一个月去辽东火山沟收貂皮。碰到了呼延东,津津有味说起了这件稀奇事。
五座火山有了下落,裴阿柱心中陡然生出许多希望。
他将消息告诉陆道人、莫青璇、石榴和六圣,四人都高兴了一阵。
陆道人说道:“机缘难得,你和青璇的病都不能久拖,我们火速前往辽东一探究竟。”
五人商议一番,决定让六圣留在京城,继续打探野利布和蓝春斋的下落,其余四人北上辽东寻找医巫山。
裴阿柱又托呼延东帮忙,寻找一支北上的商队带路。
正巧,那个叫桑多的行商半月后就要前往辽东收购皮货。
裴阿柱四人借口前往辽东深山寻找珍贵草药,跟上了桑多的马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