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阿柱手拿钢刀和短弯刀,跟在莫青璇身后爬出洞口,见到外面的火堆,心里安稳不少。
见石榴钻出来,安小六跑上前帮她抱着狍子,凑在跟前问东问西。
石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听说洞里有许多死人,安小六吓得脸都变了形。
扈老四黑着脸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使劲添柴火。
篝火越烧越旺,映照出他铁青色的脸。
扈老四一扭头,看到裴阿柱手里的两把刀,沉声道:“年轻人,死人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好!”
“老爷子,原以为你胆子挺大,想不到你也怕鬼。成由勤俭败由奢,这些刀都还能用,可以劈柴切肉,白白浪费实在可惜。”裴阿柱将钢刀扔到地上,继续把玩那短弯刀。
扈老四“哼”了一声,不再搭话。
石榴见扈老四脸色难看,赶紧把口袋里的几块金银腰牌捂住,唯恐被他发现。过了一会她又从陆道人口袋里摸出他的那块鎏金牌,也装入自己口袋。
裴阿柱一侧头,见陆道人手里正攥着一本书,问:“师傅,怎么有本书?”
“刚才在洞里捡到的!”
出来时,陆道人在洞口踢到一个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个羊皮包裹的袋子。他打开羊皮包,发现里面夹着一本书。
“是一本什么书?”
“洞里暗,看不清楚,到外面敞亮地方再看吧。”
陆道人用破布将书包起来,放入背囊。
扈老四用力拨开几块柴,一时火星飞溅,愤懑道:“你们这些山外客,死不听劝,不知天高地厚。死人的晦气东西也拿,迟早要吃大亏。”
陆道人笑道:“老哥说得在理,我们就是一时好奇。等到了外面,这些晦气的东西通通扔了。”
扈老四脸色稍缓,又大声道:“上半夜我守着火堆,下半夜你们几个派一个人守。”
不用问,下半夜守火堆的差使,自然交给了安小六。
裴阿柱整夜在火堆旁靠着柴堆打盹,半睡半醒,天亮时才熟睡。迷迷糊糊之际,他发觉自己被两个脸上刻字的兵士抬着,扔进了一条河里。那河水十分冰冷,冰凉彻骨。河水淹到口鼻,一种充满死亡气息的窒息感袭来。
“啊,救命!”裴阿柱喘着粗气叫出声,睁眼一看,发现不远处的柴火堆仍在燃烧,正冒着黑烟。
洞里的空气有些污浊,他头昏脑涨,全身发冷,挣扎着坐起来,又往火堆旁挪了挪身子。
眯着眼睡了一会,又被扈老四的咳嗽声吵醒。
扈老四用牛皮靴子踢了几脚,将脚边的柴火踏灭,沙哑着嗓子道:“天快亮了,大家赶紧走吧。趁早出大山,再下雪山路就找不到了。”捡起一块柴火当火把,往洞外走去。
一行人鱼贯出了山洞。
此时天色刚亮,因有雪光映衬,能辨认出周围的树林山路。
出来时,狗儿把裴阿柱扔在地上的钢刀拿在手里,只觉好奇。
那钢刀已经生锈,和刀鞘连在一起,拔不出来。
狗儿握着刀柄拔了半天,没有动静,“啊啊啊”将刀拿给扈老四。
扈老四接过刀,猛一甩手,将刀扔到了远处的山坡下。
狗儿慌不择路追了过去。
那山坡十分陡峭,灌木丛中密布荆棘,上面又盖了一层积雪,早不见钢刀踪影。急得他手足乱舞,大喊大叫。
扈老四脸色乌黑,也不管狗儿,迈开大步,朝雪地里走去。
石榴跑到山坡边,塞给狗儿一个髓饼,用力拽着他一起往回走。
路上雪深处已接近膝盖。
裴阿柱等人跟着扈老四,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艰难跋涉。
他们沿着蜿蜒的山路出了火山沟,又沿原路回到野狼寨。
裴阿柱在安主首家再次见到桑多,发现他红光满脸,颇觉纳闷。一打听才知道,他的伙计在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一只死貂,得到了一张大紫貂皮。
野猪王死了无关紧要,山里打猎的人被野兽咬死并不稀罕。桑多不过陪了百十两烧埋银子,能得到一张大紫貂皮,这一趟就赚得钵满盆盈。
桑多还有几个伙计到附近寨子收皮货尚未返回,裴阿柱四人只得继续在野狼寨等待。
这日,陆道人、裴阿柱、莫青璇、石榴四人围炉烤炭火。
石榴闲得无聊,拿出山洞里捡到的金银腰牌翻来覆去看,又拿破布擦拭,看到上面有几行字,问:“臭老道,上面的字你可认得?”
陆道人拿过一面金腰牌看了几眼,说道:“上面刻的是蒙古文,看着像是鞑子官军的信物。”
细看一会又道:“这金牌应当是蒙古大汗身边却薛军的令牌。”他识得不少蒙古字。不过,眼前这块令腰牌上刻的铭文,他有些不大确定,只因牌子上所刻之字都是老式蒙文。
陆道人说道:“牌子上刻有‘长生天’、‘天佑大汗’等字。若是我所料不差,腰牌的持有者是几位却薛军军官,他们可是蒙古大汗身旁的近侍军。”
“鞑子大汗的侍卫为什么会跑到一个破山洞里?”
“或许,他们是来找什么东西吧?”
陆道人把石榴手里的四块银腰牌都拿过来,逐一察看。
回想洞中那几具尸体的装束,他越发确定,金银腰牌就是蒙古大汗却薛军的令牌,说道:“这块金牌是一名千夫长所有,另外四块银腰牌是四名百夫长的令牌。”又道:“那些人死了怕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前朝某位蒙古大汗身旁的侍卫。”
见裴阿柱一脸疑惑,陆道人又道:“大元皇帝忽必烈即位后,创制了新式蒙文,前朝公文令牌都用新蒙文。这几块令牌刻的仍是老式蒙文,一定是忽必烈之前某位蒙古大汗的却薛军所有。”
裴阿柱一头雾水,说道:“师傅你太厉害了,几百年前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莫青璇道:“道长果然见识广博。小女不明白的是,忽必烈大汗死去已有一两百年。洞中那些人既然死去多年,照理他们的尸体早就腐烂了,为何还貌似活人?”
“说得对,贫道也有些糊涂了!”
想起那些尸体的模样,陆道人一时陷入沉思。
“臭老道,别管那些死人了。这些金银腰牌到底值多少钱?”石榴又将牌子取回来,在手里掂量。
陆道人道:“一个牌子有二两,五个牌子加起来约莫十两银子。”
“什么?才十两银子?你不是说那几个人都是大官吗?他们的腰牌就值这点钱?”石榴瞪大眼睛,眼神里充满失望。
陆道人又道:“丫头,腰牌你可得收好,不要轻易给外人瞧见。虽然是前朝之物,毕竟是鞑子军官的信物。你拿去卖,只怕没人敢收,弄不好要惹个私通鞑子的大罪。”
石榴彻底失望,一下子蔫了。
裴阿柱见石榴发财梦破灭一脸颓丧,只觉好笑,从背囊里拿出那把短弯刀道:“师傅,帮我看看,这把短刀可值钱?”
那短弯刀的柄是玉雕的,上面雕刻着马匹和花纹,刀鞘是铜做的,刀身是精钢炼制,上面刻有花纹。
陆道人接过短弯刀,啧啧有声道:“不错,这弯刀做工精美,又有玉石镶嵌,可是稀罕之物。”
裴阿柱喜形于色,拿着短弯刀在石榴面前晃了几下,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石榴嘴巴鼓起,气呼呼道:“臭老道,分明偏心偏袒你徒弟。他这把破刀怎么就这么值钱?肯定是瞎说!”
陆道人哈哈笑道:“你那些腰牌也值钱,值钱!”
“师傅,你见多识广,可知道洞中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吗?那地下散落了不少兵器,莫非他们是自相残杀而死?”
“他们并非互相厮杀而死,死者尸身未腐,身上并无明显伤痕。”
陆道人也在揣摩洞中死者的死因。那些人虽刀剑出鞘,但都散落在地,并无互相攻击的迹象,身上更无刀剑伤口。
他是以断定,洞内那些人绝非互相打斗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