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口之战,苏博成一战成名,苏家人又出了一位智勇双全的将军;辽阳城北二十里,苏撤明站立在大路上,后面跟随着两个人,即是苏博明和苏文明;一行骑兵逐渐接近,苏撤明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和满意,来到他的面前,这队骑兵带头的年轻将军下马,过来跪下道:“苏博成拜见父亲。”
“博成快起来,为父能有你这样的儿子,为父觉得甚是欣慰呀!”苏撤明满意含笑点了点头,可谓是喜悦万分,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真像父亲年轻时候那样勇猛无谓呀,在你们这些兄弟中你是最像父亲的。”
苏博成听到这句话心中甚是满意和自足,父亲可是从来都没有在几个兄弟中说谁最像他,按照父亲的性格这句话不会轻易说,因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可能是将来一旦成就霸业就会确认为继承人的不二人选;无可厚非苏澈明一直都很中意他,因为他从成人到现在无论是政治管理能力还是军事方面都是优秀的,综合能力要比老三和老四强很多。
“大哥,你这仗打得真漂亮,本来我打算拿下广宁后就去增援你,没想到你却已经把事儿给办妥了,哈哈,”苏博明笑道。苏文明接道:“是呀大哥,小弟真是佩服你,以后苏家的命运只怕就落在大哥的肩膀上了,我和二哥和爹都很看好大哥。”
兄弟二人异口同声得叫苏博成大哥而不是二哥,在他们的眼里那个漂荡江湖十几年归来的日本女人生的孩子不是他们的兄长,甚至不算是苏家的子孙。苏撤明此时脸色沉了下来,苏博成见状赶紧对老三老四道:“什么大哥,我是你们的二哥,我们的兄长是长鸣,不要胡说!”苏博明嘴角倔了倔,道:“我就认你是我大哥,你就是,我们兄弟三人永远都是好兄弟。”
“对,你永远是我们的大哥,我们永远是好兄弟。”“闭嘴!说什么呢!”
苏文明刚一说完,苏澈明就脱口斥道。兄弟间的不睦他心里早有明镜,自从苏博奕认祖归宗后,三个兄弟就从来不跟其接触,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具体原因无疑是苏博奕的能力使得苏博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且出生在日本,身上除了华夏民族的血脉还带着一半大和民族的血脉,在他们眼里就不能算是中华正统,在古代继承问题上可是很看中血脉的。而老二从小就对老三老四关怀备至,做到了一个兄长该尽的责任,一起玩到大,感情深厚,老二在他们的心里始终都是大哥典范;有的时候,他就一直都在想,如果自己不是为了野心而走上一条豪无可退之路,那么他们几个兄弟或许就会和和睦睦,自古以来帝王之家兄弟相残的事情难道真的无法避免吗?真的要应在苏家子孙身上吗?
为此苏撤明想了很久很久,如果此时选择放手向朝廷请辞,带着四个儿子返回杭州家乡过小日子,依靠他们各自的能力衣食无忧那是一定的,那么之前十几年九死一生,费劲心思争取自己的地盘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到头来一场空,谁又能甘心呢?他最终还是将这个想法排除掉了,至于几个兄弟间的事情,他有足够的自信避免儿子们自相残杀的办法;不过这一切办法都是建立在他的儿子们都是资质平平之辈的基础上。。。。。。
“哼!”京城仲府正堂,仲和一掌狠狠拍在茶几上,此时的他气愤到极点,接骂道:“苏撤明呀苏澈明,你真混蛋!”
“伯父,你消消气,长鸣知道爹这样做的确过分,不过他最后也善待百姓了,长鸣这次回去定当劝戒爹极早收敛的,”见仲和气得直咳嗽,苏博奕赶紧过来扶住他,好言相劝,扶他坐下,亲自给他鸩了杯茶,接着善意道:“伯父你要多注意身体,国事少操劳为好,要不长鸣就留在洛阳,照顾伯父,等伯父身体康健了,长鸣再返回辽东。”
是呀,就算父亲再周密的计划也难逃伯父和皇上的眼睛,皇上虽然以丢城失地为由将平卢大将图水信满门抄斩,夷灭三族;但并不担保皇上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派白衣卫前往辽东执行,还是在苏府的门口行刑,上百颗人头落地,苏府大门血流成河,按照以往丢关弃城顶多是只处本人死刑,何必要连累三族老少呢?皇上这是以此警告父亲不要太过,苏家的命运还是在皇上的手中拿捏着。而皇上之所以不处置父亲,原因无非有二,一是父亲已经获得了辽沈的民心,二是图水信坚持称是自己抵挡不住才弃城东撤,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而秦飞也已经死了,没有证据证实父亲的罪责,然而皇上却心如明镜。
仲和看了眼长鸣,面色苍凉道:“你父亲呀,唉!野心太大,你们几个兄弟也都是翘楚之辈,伯父真是担心呀,一旦皇上和伯父去了,你父亲会不会真的要起兵作乱了。”
“伯父,家父的心思长鸣难以琢磨,”苏博奕奉完茶,扑通跪下,惆怅而又决然接道:“倘若真的有那一天,请伯父不要怪长鸣,为了父亲和三个弟弟,为了苏家,长鸣都不得不站在那一边,侄儿别无选择,”说完在地上嗑了三个头。
这又能怪谁?谁让他是苏家的长子呢,有的时候命运真的有很多无奈,尽管知道也许他的心里也有王霸之志;仲和看嗑头在地的苏博奕,心中不免疼惜,赶紧蹲下身扶起他,道:“伯父不怪你,你还是回去吧,今天就走!”
说完转身向后堂走去,苏博奕看他身子一晃一晃走着,他知道伯父一定是不想再见到他了,毕竟以后再见面有可能就是敌人,依靠伯父的智谋和手段,父亲只怕会有很大的困难,但身为苏家子孙再大的困难也要踏过去,退后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苏博弈转身正准备走出仲府时,突然府中的侍女大声喊道:“老爷自残了,快来人呀,快去叫大夫呀!”苏博奕身躯猛地一震,赶紧扭头快速跑进后堂。只见仲和一人躺在地上,身躯旁边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剑和被斩断的胳膊,左胳膊被斩下,血流如注,仲和疼晕过去,苏博奕赶紧上前撕下一片自己的深蓝衣衫裹住左肩伤口,用手紧紧捂住;过了一会儿,大夫来到,上药包扎,方才止住了血。
仲府卧房中,仲和醒来,看到苏博弈坐在床前,那担忧的神色显而易见,“伯父,你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仲和没有起身,道:“博弈呀,你父亲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我自断臂膀,算是还了他了,你回去告诉你爹,从今日开始,我跟他恩断义绝,就如同这个臂膀一样,今后他若犯上作乱,我绝不留情,我这辈子只为国家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这该是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到如此,自断臂膀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想都不敢想,没想到今日伯父为了国家不惜断臂明志;其实他也清楚,不要说是一个手臂了,就是性命,伯父也会不惜交出。这对兄弟可真是冤家,一个是忠心,一个是野心,当年他们一起结义之时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会落的如此无情,这都没有办法的事情。
“博弈,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继承了你父亲的位置,是否能忠于国家,守土安民?”
躺在床上的仲和似是期盼看着苏博奕,这个问题,他难以回答,只是沉默不语。仲和觉得这个大侄儿将来继承平卢节度使的可能性最大,既然眼下苏澈明已经是无可救药了,不如拉拢一下将来的平卢节度使,只要他能够忠心爱国,那么大齐北疆将再无任何威胁;可看到眼下大侄儿的为难表情,似乎已经知道了大概,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心里也同样有着野心,从他小时候在松州的府上那一席话就不难看出,原本还想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十几年的磨难可以消磨一个人的野心,现在看来还是想多了。
深深叹口气,遗憾轻轻摇了摇头,“你走吧,回去告诉你父亲,我跟他已经不再是兄弟,让他以后也不必顾及友情,”扭头侧背对着他。苏博奕抬起眼,看着伯父,决然道:“是否忠于大齐侄儿不知道,侄儿知道的是若大齐一日还在,侄儿便只做齐臣,绝不僭越!”
这是一个郑重的承诺,在他心里不知道越过了多少个坎儿,艰难而又沉重,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仲和一动不动得背对着他不语,知道能给出这么个承诺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得艰难,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还能再奢求什么吗?
拜别仲和后,苏博奕离开京城,并没想返回辽东,而是向西而去。每当一想到昔日在山东发现那个蓝绣盒以及那份和离书,心中就不是滋味,那愧疚且伤感的神色就显露了出来,这次来到中原除了完成父亲交代任务,还要顺便把妻子带回苏家。
十一月的天秋风瑟瑟,西北的气候已经近寒,咸阳府(今陕西咸阳西北)东城门
来到东门前,看了看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心中暗道:“徽儿,我回来了,不知你过得好不好,希望你现在还在咸阳。”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当年新婚之夜匆匆一别,至今已经五年有余,自己没有尽到一个丈夫责任。但是为了能尽快与她团聚,给她关爱,弥补自己的过错,不想犯和父亲一样的的错误,还是坚持走进了咸阳城,见面之后要打要骂要怪要怨随她。
当经过昔日打擂的地方,他仍旧不后悔,如果当年不去打擂,那么自己就要欠上一条人命,那与见死不救有何区别?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周徽,对她说句对不起,带她回平卢的家,与她相濡以沫,为她负责,尽到一个丈夫该尽得责任,这才无愧本心。当来到昔日周府的所在地时,整个人呆住,那大门上周府的匾额早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是侃府的匾额。
于是就找到一个路人,询问道:“这位大哥,你可知道这周府怎么变成了侃府了?”那人是本地人,遂答道:“是这样的,这周员外好赌,输光了家产,又得罪了金员外,所以不得不卖掉府邸抵债,被武功的侃家买了,所以就是现在的侃府了。”
“那你可知道这周家的人都去哪了吗?”苏博奕急切问道。那人道:“周员外被追债打得重伤不治而亡,后来听说他的那个女婿在山东造了反,官府下令抓捕其家人,他的女儿草草安葬了家父,就及时逃出咸***体去哪了我也不知道了。”
说完,那人便离开了。苏博奕据关中的天地会送来的消息,官府一直都未能抓住周徽,后来得到朝廷赦免后,关中的天地会成员一直都在寻找周徽,都没能找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周徽并不在雍州地界,天下之大,要去那里寻找妻子呢?而山东的天地会也传来消息,称青州全境也没有周徽的下落。
豫州和冀州的天地会也没有任何有关周徽的消息,人估计是不在中原。豫州荥阳檀山聚义堂,苏博奕端正坐在首椅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触着额头,双目垂下,双眉紧皱,似是在思虑什么,连坐姿都是那么气派淡然。这时,王弼之来到,报:“教主,江南传来消息,在杭州天目山发现夫人踪迹。”
苏博奕立即抬眼,并坐起道:“备马,我即刻就去杭州!”说完就径直走出了聚义堂。转眼即到十二月,江浙一带下起了小雪,杭州府天目山东谷地,这里风景优美,山清水秀,森林茂密,犹如世外桃源;谷地一处小溪旁一座农家小院,小院侧上方就是一处小瀑布,清水哗哗流入小溪,院中一处由木头搭建的小屋,院中中央有一圆白石桌,有四个圆白石凳放置在圆桌四周;一名妇人坐于圆桌旁静静看着书,一个孩子从屋子里跑出来,看起来有四五岁的样子。“娘,我想出去玩,你带我出去玩嘛,”孩子跑到母亲身边撒娇道。
“好,等你钱老爷爷送来芋头后,咱们再出去,好吗?”女子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轻笑道。孩子很高兴,道:“太好了,听娘的。”
“小徽呀,”一名年近六十的老人提着一个黑色袋子来到院门口含笑接道:“看看我给你们带来什么好东西了。”“钱爷爷!”孩子很是激动跑过来,一把抱住老人的腿,甚是亲切。周徽含笑走来,打开院门,道:“谢谢义父,义父快进来坐。”随后接过那袋芋头,扶着那老人来到圆桌旁坐下。这老人名叫钱渊,本就是隐居天目山几十年的本地人,三个儿子服兵役,两个死于对外战争,最后一个现正西北边境驻守,老伴也在十年前去世,就剩下他一个人,五年前周徽抵达山东寻夫未果,就靠着自己剩下的盘缠带着孩子来到了苏杭之地,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无意中来到天目山,这里地势陡峭,方圆百里树木从生,野兽出没,山林茂密,适合隐藏;当来到这处谷地时正好遇见老虎,幸亏被当时打猎的钱渊所救,否则性命堪危。
钱渊带二人来到自己的住处,是一间不大的房子,但却环境优美,使人感到舒适安静,周徽随后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钱渊,钱渊就给她们母子二人在不远处的小溪旁盖了这处院子和木屋,至此二人就在这里安定下来,钱渊时常打猎,大多都是野猪、羚羊之内的,还有田可种。由于都是举目无亲,所以钱渊就收她为义女,她也就答应了,长达五年的相互照顾,相互依靠,父女之间的感情也逐渐培养起来。
来到院中小坐后,钱渊就离开了,周徽送走义父,此时芋头已经蒸好了,放到竹盘里给小苏杭端过来,随即拨了一个递给他道:“吃完咱们再出去,但不能走得太远,山中的野兽很多,娘倒是不担心自己,娘担心的是你。”苏杭点了点头,随后就吃了起来。
看着儿子吃得香,自己也是安心,那微笑的脸庞仍旧不变。不经意侧头,看到一名身着深蓝长衫的男子正站在院门外直视着这里,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清冷的面庞随即而现。
时过五年,昔日身着破旧衣衫的他如今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柔情的一面,看到的只是那属于王者难以琢磨的表情和冷峻的脸庞。
“徽儿,”那人轻轻呼出这个刻在心里多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