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有了爹,也就会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娘?以前她也问过花千寻这个问题,花千寻很巧妙地说让她以后问她爹就知道了。水晶想起时便问景辰,景辰只得说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过她一定会回来的。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水月微说过,她过得三年或五年便会回来看看。至多五年,不管她还爱不爱他,都会回来见他一面,当面告诉他。
当时他决然道,如果她不回来,他便去找她。
还想起她笑着说:“放心!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一定会来,不会让你久等。”
他抱住她道:“不许死,如果你死了,我也追随你去,便是穷极九泉,我也要找到你。”
他要她保证,如果五年才回来,一定要在她离开那日的日期前回来。
三年时她没回来,如今已是五年之期,她会不会回来?他期盼着,却又害怕,万一她没回来,是不是说明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宁可她不爱他,也不愿意她在这个世界消失。
水月微走的时候他保证过不派人跟踪,当然他也作了安排,而且他的安排证实是有用的,可是却没有她的消息。
水晶被封为乐安公主,并减赋税三年,景辰一是表示自己的爱女之心;二是让百姓因乐安公主而获福,从而产生感恩之情;三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希望水月微能知道女儿回来的消息,回到京城来。
经过官方宣传,大瑞的百姓都知道乐安公主的名号,知道她是皇帝最宠爱的水贵妃娘娘的女儿,是本朝唯一的公主。
可水月微还是没有消息,按理说不管真假,水月微知道后都会来一看究竟,难道她不在大瑞?或者是出了什么事?
因为过于想念,景辰心里经常有不好的猜测,他又不敢怎么大张旗鼓去找,因为水月微临走前警告过他,如果他犹如找通缉犯一样找她,她就不回来了。
他期盼着的五年之期到了,那一日,他从朝阳升起等到午夜,她却没有出现。
她向来信守承诺,以前不守承诺的只有他,她没来,定是有来不了的原因。
第二日,景辰让人把景清叫来,交待了许多事,还让景清开始处理朝政。
景清很惶恐,他一点也不喜欢当皇帝,但是他没有选择。
景辰也知道以景清的能力要支撑起大瑞实属勉强,但是他累了,他没有坚持下去的动力。他有富强的国家,他有强大的军队,他有臣民的爱戴,可是他没有爱人,他想给他爱的女人展示他的江山,他的能力,他的理想国度,可是她没有回来,一切便没有意义。
虽然他身体还算是年富力强,可他的心已经衰老,没有爱支撑的心,迅速衰败下去。
便是水晶,也挽回不了他想追随水月微而去的强烈愿望。他把水晶送去花千钟处暂住,他不想任何人动摇他的决心,他要完成他的承诺,他要去九泉之下寻找她。
已经过去十日了,景辰基本没进什么饮食,只一心求死,但是他一向体质强健,又受过严格的训练,便是辟谷这么多天,也只是精神差点,还能听景辰汇报朝事。
景清在他面前跪着,痛哭流涕,“母妃说生命最是可贵,任何人都不能轻言放弃,母妃她不会想见到父皇如此,儿臣求父皇进食!”
“那她为何又要放弃?”景辰淡淡道。
景清一时语塞,但是不死心,道:“母妃虽然没有消息,但是儿臣相信她还活着,儿臣绝对不相信母妃不在了。”
也许是景清的语气很坚定,景辰竟有些许动容,他叹口气道:“朕又何不相信,所以朕只是等待自然地死去,而不是饮鸠酒或是自刎,也是想着上天开恩,在朕死前她能回来,但是——”
但是他失望了,所以没人可以阻止他。
“有番国使者至,道要觐见父皇,儿臣请父皇接见。”景清又道。
“你是未来的君主,已然摄政,此等事情不必再来问朕,你自决吧,朕不想见其他人。”
“儿臣从未接见过外国的使节,恐对答时不妥,堕了我大瑞之威。来人中有一名是佛郞机的女大公,身份尊贵,若是父皇不见,恐失礼数。”景清在苦苦哀求,他现在已经不怕被斥责,他觉得他表现得软弱无能,父皇就会放心不下,也就不会如此一意孤行。
景辰并没有应下,他非必要的人都不想见,也没有心思应酬。
一早起来,景辰让宫人打开窗,这是水月微的习惯,她喜欢开窗,说是要让空气流通。
于是他便经常在她打开窗子时使坏,故意压她到窗边,从后拥着她,进入她的身体,慢慢地折磨她,看着她咬着牙苦苦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女人占据了他的全部,因为她,他对着别的女人从不会动情,在这宫中,到处都是她的记忆,他便靠这些记忆中活着,寂寞地等她。
她却如此狠心抛下他,他连她的芳魂归在何处都不知。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水晶不在宫中,平日宫人是大气也不敢出,是何人如此大胆?
还没等他召人来问,汪安已经弯着腰进来。
“启禀皇上,太子陛下准许佛朗机的女大公到皇宫游玩,陛下可要回避?”汪安低着头,景辰看不清他的表情。
“朕为何要回避?让他们滚远点!”景辰感觉有点怒,景清也太大胆,居然未征得他同意便让外人进入紫阳宫,那帮侍卫是死的不成,也不阻拦。
汪安不敢作声,又弯腰退了出去。
看就看吧!反正这紫阳宫很快就要换主人了,景辰平息了些怒火,他且看看,景清这小崽子还敢闹出什么花样?
他沉郁地看着窗外,他耳力甚佳,远远听着那些人声越来越近,几人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似乎不是大瑞的语言,中间还有隐隐的笑声。
虽然听不懂,他的心却莫名焦躁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脑内突然一道惊雷,那声音——
他突然有了力气,疾步走出去,循着声音的方向。
一群装束奇异的人正在说着什么?连说边笑,一名女子笑得尤其大声。
“阿微!”景辰忍不住呼喊,人已经冲了过去。
“保护大公!”两名金发男子呼喊着拦在前面。
他们的话景辰听不懂,便是听懂了他也不会理会。
虽然比往日衰弱,可是他的身手也还不凡,一挥手便把阻拦的人摔了出去。
转眼他已站在女子面前。
女子戴着一张蝴蝶面具,吃惊地看着他。
“皇上且慢!你不能拿下她的面具。”一名黑发绿眸男子用流利的汉语叫道,他从景辰的服饰已猜出身份。
景辰正想伸手把女子的面具掀开,闻言停了一停,眸光扫了男子一眼,道:“为何?”
“此事关系两国邦交,请皇帝陛下听在下说完再作定夺。”男子行了一礼道。
“说!”景辰收回手,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这是我们的女大公陛下,按照家族规矩,大公未成婚之前都得用面具遮掩容貌,只有她的丈夫能为她拿下面具。如果大公陛下同意皇帝陛下拿下面具,便代表大公陛下愿意让皇帝陛下娶她,如果大公陛下不同意,或者皇帝陛下取下面具后不愿意娶我们大公陛下,两国只能动以武力解决,请皇帝陛下三思!”男子说完深深躹了一躬。
“她是中原人。”景辰冷冷道,这女子从肤色身材看都不似佛朗机人。
“实不相瞒,大公陛下的母亲是中原人。”男子答得很快。
“是么?”景辰盯着女子,见她目光坦然,便问道,“那请问大公陛下,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刚才说话的男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似乎是翻译,几名番国人都看向女大公,似是等她回答。
女子沉思了一会,眼眸浮上笑意,也用佛朗机语说了几句。
“大公陛下说她愿意。”男子很快便翻译了。
景辰却眉头一皱,刚才他听到女子的声音酷似水月微,如今虽然声线还有几分相似,倒没那么确定了。
这女子比水月微的身材也高些,丰满些。
如果不是,他便要娶她,可能吗?但是他不绝不会放过一点的可疑,面前这个女子令他有强烈的熟悉感,他怎么可能不去确认清楚?他已经迫不及待!
“如果你不是她,认错了人,朕便用命来偿你!”景辰说完便迅速摘下女子的面具。
犹如一盆冷水浇下,面前的女子虽然姿容不俗,一双眼睛也有几分神似,却不是水月微的模样。
“得罪了!”景辰眼眸顿时暗淡下去,内心漫上无尽的失望和苍凉。
他转身就走,背影萧瑟,却听到身后的男子叫道:“皇帝陛下请遵守诺言!”
景辰停住脚步,冷静地道:“冒犯了大公,朕会以命赔罪,够了么?”
“皇帝陛下,你是确定不娶我们大公陛下吗?”男子大声问道。
“朕此生只能娶一个女人,她不是!”景辰冷漠地道。
“太好了!”男子似乎很高兴,然后是叽里咕噜的一串。
身后传来一阵欢呼。
景辰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转过身去。
男子单膝跪地,拉住那女子的手在说着什么,手上居然还有一束花,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
这是番邦求婚的礼俗吧,那男子居然在他的皇宫里向女大公求婚。
这事情透着蹊跷,他蓦然惊醒,身形一动,众人只见眼前一花,跪着的男子一个愣神,女大公已不见了。
景辰挟着女子,不管后面传来的惊呼,很迅速就到了无人之处。
他把女子从后面压在假山上,一手抓住她双手,另一手在她耳际摸索。
女子不作声,扭了几下身体发现无效之后也不反抗了,景辰摸索了一会,突然哼了一声,手上已掲起一张薄薄的东西。
揭下伪装的女子缓缓转过头来,看见景辰悲喜交加的面容。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已被这个男人紧紧地拥住。
“阿微!你这狠心的女人!”景辰只说了一句,便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居然有灼热的液体从她的颈窝滑落,水月微无声叹口气,心底莫名地柔软起来。
他竟然还等着她,爱她爱成这样,但他刚才居然拒绝娶她,她该不该原谅他呢?
景辰换了个姿势,把她翻过来搂在怀中,水月微想仔细看看他,头却被他压在怀里。
“你想闷死我呀,不想娶我也不用这样!”水月微被他捂得快透不过气来,挣扎着说上一句。
景辰总算稍稍松开她,水月微便仰头望向他,见他眼睛微红,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欢喜,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阿微,你回来了真好。”他由衷地说,“我和女儿天天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