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微虽然也想过景辰可能不会主动来找她,可是一觉醒来,晨光满窗,自己孤零零躺在关睢宫的榻上,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她不想起床,起来又能做甚么,不如多睡会,说不定一睡一日就过去了。离开他还不足一日,她就觉得日子难过死了,想到这里她又啐弃自己的没出息,还说等他不爱时她能挥挥衣袖潇洒地离开,如今没有他的消息便烦躁得很。
不但心里烦躁,冻伤的双足又痒又痛,辗转反侧地睡不安稳。又磨了一会她只得起来,足上有伤也不能出去溜达,用罢早膳,她坐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小说以消磨时间。
“母妃!母妃!”未见其人已闻其声,景清声音激动,“狗狗——金碧——”小人儿跑进来欢喜得语无伦次。
水月微已把话本小说塞入褥子下,疑惑地问:“金碧怎么了?”之前花千寻说把金碧交给老道士,让老道士送入宫的,却一直没见。水月微也曾写信问天机老道,却如泥牛入海,一点消息也不曾传回,景辰又不许她出宫,她也法亲自去问。
“金碧来了,还有小狗狗。”景清兴奋得双颊泛红,双目亮晶晶的,还用双手比划,“五只小狗狗。”
水月微也来了精神,不顾自己足痛,一瘸一拐地出去看。
果然是金碧和五只可爱的小狗,装在一个精致的笼子里头,金碧一见她,便兴奋地摇着尾巴,上蹿下跳,急切地撞着笼子想出来。
“打开。”水月微命令道,站在笼子旁的清秀小内侍忙依言打开笼门,金碧箭一般地窜到她身边,围着她呜呜地叫,似在倾诉思念。
水月微弯腰抱起它,感觉它似乎重了些,想来花千寻让人照料得它极好,都长胖了,她拍拍它的头,笑道:“一别数月,没想到你已当了娘,真是光阴易过。”
豆绿恰恰进来,见水月微笑得开怀,又恢复以往跳脱模样,不由得放下心来,笑吟吟道:“皇上一大早遣人送过来的,娘娘可要去谢恩?”
谢恩?这倒是个好借口,他清早能令人送金碧过来,想必是连夜派人到天师府带它们入宫的,已代表他想和好的心思。
有台阶大家好下,水月微也就笑眯眯点头,道:“好,本宫待会就去紫阳宫谢恩。”
比水月微更高兴的是景清,他与五只小狗玩得不亦乐乎,把她这个母妃也抛在脑后了,连她要离开时唤他也充耳不闻。
水月微摇摇头,上辇往紫阳宫去。
到了紫阳宫门口,却见有人跪伏在宫门前嘤嘤啼哭,被发跣足,一身素衣,瞧身形却似是位女子。
听得有人声至,那女子抬起头,水月微一瞧,却是叶云裳,只见她双目红肿,脸上不施脂粉,面色苍白,唇冻得发紫,神情憔悴。
水月微惊讶,下辇问道:“叶修仪为何如此模样?”
叶云裳是病急乱投医,见水月微问,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哭道:“求贵妃娘娘向皇上说情,救救臣妾一家。”
水月微听叶云裳哭诉,大约明白何事,还未答话,已听冷冷熟悉的声音道:“这大冷的天,贵妃堵在门口作甚,还不赶快进去。”
景辰下朝回来了,既然正主已到,水月微便不好发表意见,他如此说,她也就不打扰他与叶云裳说话,她也不看景辰,扶着豆绿便进了宫门。
景辰瞧水月微不自然的步态,眉头不自觉地一皱,冷冷道:“送叶修仪回去,别让她出来。”
叶云裳正眼巴巴地看着景辰有,见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冷冰冰地抛下这么一句,不由得心神欲碎,心中不甘,哀哀哭道:“臣妾求皇上饶过臣妾一家罢,臣妾愿为牛为马,尽心侍奉,求皇上念在我们的情份上,放过臣妾家人。”
景辰冷冷道:“修仪请回罢,再在此哭下去,更没有情份了。”说完也不管她,自入宫去。
叶云裳见景辰如此无情,眼神充满绝望,贝齿紧紧咬住唇,强忍住想出口的怒骂,宫人见她神色不对,忙连拖带拉将她弄走。
水月微还在前面慢慢走,景辰已随后赶到,水月微心里暗暗纳罕他怎么这么快,转身正想装样子接驾,突然眼前一花,身子已腾空而起,却是被他打横抱起——
豆绿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把红月大人一阵风似的带进殿,还搁下一句:“谁也不许进来。”
景辰从见到水月微那一刻心已乱了,心里百味杂陈,不由自主便做出此等举动。等把她抱入殿,见她红唇微张,神色虽然惊讶,眼里也有些欢喜之意,他心里又恨又爱又痛,忍不住便揉她入怀,唇也覆了上去……
景辰突然推开她,水月微还没反应过来,已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阿嚏!”
“你可是抱了狗?”景辰铁青着脸问,还没等她回答,又是控制不住的一连串:“阿嚏!阿嚏!阿嚏……”
水月微傻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声道:“快来人!”
汪安是第一个冲进来的,见此也吓了一跳,忙让人去传太医。
众人手足无措,景辰已停止打阿嚏,却是面色发白,唇也有些绀,不住喘气,呼吸甚为费力。
水月微远远站着,心慌得很,觉得自己手足一片冰凉,瞧着景辰痛苦的模样她想哭又哭不出,又不敢过去,听他刚才那一句话的意思是她身上有问题。
好在太医很快就赶到,处置也果断,往景辰的数个穴位上扎针,没多久瞧着他呼吸好些,大医又开方着人去煎药。
水月微见景辰好些,忧心稍减,也顾不得避嫌,召太医过来问皇上究竟是何事?
太医姓胡,也有四十余岁年纪,他笑道:“贵妃娘娘请放心,皇上不过是旧疾发作,如今缓解了,再服两剂药便无碍。听闻娘娘抱了狗,想来是狗毛刺激所致,娘娘下回可得小心些,弄完猫儿狗儿要沐浴更衣才可见皇上。”
原来是狗毛过敏,水月微见胡太医如此说,方放下心来,也不敢在此了,忙去沐浴更衣。
景辰喝了药没多久便慢慢不喘了,药有安神的作用,不喘了他便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睁眼便见水月微怔怔地坐在榻边看着他,见他醒来,眼圈一红,却背过脸去。
“娘子又生气了么?”景辰伸手出去握住她手,“为夫向娘子陪礼。”
“谁生气了,刚才眼睛有点痒,我揉揉。”水月微转过身来,白他一眼道:“什么叫做又生气了?我很小气么?我什么时候生过气了?”
“娘子没有生气就好。”景辰心情豁然开朗,微微一笑道:“为夫刚才吓着娘子了么?”
“是我不好啦。”水月微见他如此说,不由得心生愧疚,“我不知道你不能沾狗毛,以后不会啦。”
“不干娘子事,这次是我没防备,一时没想到,令娘子受惊了。”景辰柔声道。
水月微见他如此,心里益发不好受,低声道:“是我不好,昨日惹你生气了。”
“为夫也有不对——”
他话未说完,水月微已低头亲住他,等他想回应时,她却迅速离开,含笑道:“你如今病着,可不能乱动。”
她刚才沐浴过,长发洗濯后还披散着,一袭朱红色的袍子映得她白晳的小脸又有几分红润,笑得有些狡黠,一双梨涡若隐若现,娇俏可爱,景辰不由得心神一荡,低声道:“娘子,你真美。”
这还是他第一回赞她美,无论是怎样的女子,被情郎称赞美丽总是心里愉悦的,水月微也不例外,朝他嫣然一笑,眼睛也充满柔情。
景辰见她如此,心神俱醉,所有烦忧仿佛都无影无踪,俩人柔情蜜情地对视了一会,景辰突然想起一事,道:“让我看看你双足。”
水月微虽然不愿,却挡不住他执意要看,只得掀起衣袍让他看。
景辰见她雪白的双足有数处红肿,几点瘀黑,还有一溜水疱,当日情形他已知,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有些气,却也不忍责怪她,只得叹气道:“傻丫头,再不许这样。”
水月微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是我一时忘记了穿上鞋子,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景辰帮她轻轻揉捏按摩红肿之处,双足之上小腿莹白如玉,触感嫩滑。景辰渐渐心猿意马起来,笑道:“娘子,十日的赌注已开始了罢。”
水月微听出他弦外之意,娇嗔道:“才不理你。”
“什么叫做愿赌服输,娘子不能没有口齿。”景辰不慢不紧道。
呃,赌品很重要,水月微只得道:“等你好了再说。”
“我已经好了。”景辰懒得磨蹭,随手把她一拉,拖得她倒在榻上,一个翻身压住,低声道:“娘子,开始了,不然拖一日便加两日的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