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鬼地方,老是找不到路出去,她又累又饿,渴好歹还能喝点树叶上的露水,这饿得是前肚皮贴后脊骨,胃里火烧火燎的,实在难受。
就算偶尔有小动物窜过,她身上没有火种,这几日不时下上一场雨,想找些干透的枯木钻木取火也困难,好日子过得久了,茹毛饮血实在一时难以接受。
这里太诡异了,怎么走也在兜圈子,就是她飞身跃上树顶也是这样,四处林海茫茫,连高山也看不见。
兜兜转转半日,眼见天都黑了,只得在树上将就着过了一晚
天亮了,却还是如昨日一样阴沉沉的,水月微原本想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这下打算落空。
是“鬼打墙”?还是进了诸葛亮的八卦阵?
水月微不信邪,走不出去只能用笨法子了,她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是防身用的,虽然说不上削铁如泥,也甚为锋利。
匕首刺入一棵碗口粗的树身上,她暗运内力转了一圈,再用脚一踹,树身发出轻微的一声响,缓缓倒下。
把这里的树都伐光,不信走不出去。
水月微发了狠,一气毁了十几棵树木才歇一歇,然后又继续。
两日时间,她开辟了方圆十数丈的空阔地带,但已是累得不行,食物就是树上找到的鸟蛋,磕开生吃虽然一股腥味,但也好过生吃动物的血肉,吃完后能恢复一些体力。
这林子很大,用这个愚公移山般的笨法子也不知道要多久,水月微隐隐担心,不会要数月甚至数年才走得出去吧,搞不好她就变成白毛女了。
她想起景辰,想起花千寻,甚至心里涌上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谁救她出去,便一辈子跟他算了。
有时很奇怪,想着想着就会成真。这日,水月微挥汗如雨地伐了几十棵树后,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喊声。
“——小妮子——阿微——”没错,不是幻觉。
水月微忙掏出一个哨子,是她才用木头做好的,虽然简陋,却比喊叫省力,声音也能传得更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花千寻循着哨声而来,见到满地横七竖八满倒下的树木,一棵树干上坐着的可不是他找得要发疯的水月微。
花千寻也不顾得了,冲上去紧紧抱住她。
水月微没力气挣扎,有气无力道:“别介,身上脏。”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蓬头垢面,因为她撕了不少布条挷在树上做记号,所以外裳也是破破烂烂的,还有树枝树木刮蹭到的污渍。
“你没事就好。”花千寻似松了口气,却没放开她,反而将她打横抱起。
“我能走。”水月微觉得被他这样亲昵抱着不好,挣扎着要下来,花千寻却不许,将她抱得更严实。
这样水月微大半的身体都与花千寻紧紧相贴,虽然在林子里时想过,如果花千寻来救她,她便接受他又如何,可如今真的这样亲密,她又觉得不自然。
花千寻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心里轻轻叹气,温柔地看她一眼,低声道:“你累了,别乱动,我唱歌给你听。”
他用一种很轻的声调唱起来,他的嗓子很好,歌声的内容水月微不知道,因为用的语言她听不懂,不过歌声似有种魔力,令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松驰下来。
花千寻不穿女装时身上便没有脂粉气息,如今他身上有淡淡的混合植物香味,令人心情放松,又有些迷醉,他柔软的歌声如春天最温柔的风……
水月微晚上没怎么敢阖眼,又实在是累了,此时一放松,眼皮便不由自主地合上,打个呵欠,头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我饿死了。”这是水月微醒来的第一句话。
“就知道你会这样。”花千寻轻柔带着笑意的声音。
她一骨碌地爬起来,眼睛看向花千寻手里喷香的烤肉,好香,她的口水要流出来了。
“给你。”花千寻看她冒着绿光的眼神,赶快把手里用树枝戳着的野兔子肉递给她。
“好吃”水月微是真的饿得慌,说话间口里还咬着肉。
“小心别咬着自己的舌头。”花千寻替她理理头发,笑着打趣道,“你现在这样子活像个土匪婆娘。”
“我们说过一起占山为王啊。”水月微满不在乎道。
“我记得,你如今可肯做我的压寨夫人?肯就肉管饱,不肯吃完这份就没了。”花千寻假装很随意地玩笑,却在观察她的神色。
水月微果然神色一僵,嘴巴里的肉也忘记了咀嚼,过了一会才道,“我现在乞丐般的模样,你觉得说这话合适么,至少让我拾掇回美人的样子,花前月下,找个有情调的地方,我们再谈好不。”
花千寻微微一笑,“你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
“我自己嫌弃。”水月微低头道,“我不配你对我这样。”
“我后悔,没早些发现对你的心,阿微,现在迟否?”花千寻觉得自己很紧张,她想了这么多天,可决定了没有。
“容我再想一些时候。”水月微的答案虽然令他失望,还好不是绝望,她还会继续考虑,可是——
“还要想多久?”花千寻虽然感觉到这样追问很可笑,可他的时间不多,她如果不作抉择,他便不能决定。
水月微:“……”
马车急赶,还是两人同车,这回花千寻并没有催眠她,她醒来的地方是森林边缘,吃饱后她便上了马车,不久到了一间客栈,下车沐浴更衣。
天也快黑了,原以为会住一宿,没想到花千寻下令连夜赶路。
辛苦的是驾车的阿三,车内他们只管睡觉便好,马车空间不大,一颠簸他们便免不了会有身体的触碰。
水月微感觉自己并不抗拒与花千寻的接触,可是要再进一步的话,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还好花千寻也没再作什么举动,他似乎心情不好,甚至大部分时间在闭目养神。水月微觉得有些愧疚,是她不好,她不想拒绝他,可很多事她又没想好,最终连个期限也不能给他。
黑夜里本是发生什么的最好时机,可是终究什么也没发生。
天亮了,他们在一条溪流边洗漱,然后用些干粮,继续赶路,花千寻这么急真是少见,他是想去哪里?方向似乎不对。
“我们去哪儿?”水月微忍不住问,这一路的景物越来越熟悉,她实在按捺不住。
“你说我们会去哪?”花千寻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我们不会是回京城吧?”水月微很是怀疑。
“猜对了一半,不是我们,是你。”花千寻轻声道完,又合上眼睛假寐。
“为什么?”水月微抓住他的衣袖,用力摇他,她不明白,他这样做岂不是让她自投罗网。
“你可是后悔了?”花千寻只得睁开眼睛。
“后悔什么?”水月微不明白。
“那你现在选择,做他的女人还是做我的女人?”花千寻凝视着她,目光幽幽。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要选择?
“停车!”她有些生气,她谁也不要,她做自己不行么,便大声喝道,“阿三停下,不停我就跳车了。“
马车果然停下。
“花千寻,你这是什么意思?”水月微瞪着他。
“你心里不舍的还是他,所以送你回他身边。”花千寻语气平静,看似满不在乎。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水月微很恼火,但也不相信花千寻会出卖她,她想到个最合理的解释,“是不是老道士知道了,下令让你送我回去?若是因为阁中的命令,我自己走,你就说是我自己跑掉的。”
花千寻默默看着她,竟是不发一言,眼神带着点悲伤,水月微觉得这样的氛围很难受,一咬牙,掀开车帘就跳下车。
外面太阳很刺目,水月微眯了眯眼睛,心里陡然一惊,有些不对,似乎他们被包围了?
正想折回车上,突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声音不算大,却如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阿微,过来!”这熟悉的声音令她拔腿就想逃。
“你走不了的,乖乖过来!”这回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就不!你说过会放我走的。”水月微朝着那个熟悉又模糊的身影叫道。
模糊中那个身影缓缓逼近,为什么模糊?因为她的眼泪已不受控制地流出来,莫名的她觉得委屈,说不出为什么委屈。
“别过来,过来我就死给你看。”她心一横就摸出暴雨梨花针,筒口对着自己。
“阿微,别做傻事。”景辰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停下来,震惊又痛心地看着她,她居然以死相逼,她真有这么恨他?
“让我与她说吧。”沉静的声音响起,是花千寻,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下了车,缓步走到水月微前面,拿下她的暴雨梨花针。
景辰瞳孔微缩,冷冷道:“只要超过一柱香的时间,你的族人便不用跟你回去了。”
他们是什么意思?景辰似乎在威胁花千寻。水月微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花千寻,花千寻微微一笑,“别担心。”牵着她的手上车。
“小妮子,别伤心了,见了他你该欢欢喜喜的,你不用骗自己,你的心还在他身上。”在车厢内,花千寻拿帕子温柔地替她擦眼泪。
“是,我是喜欢他,可是他不能一心一意对我,我宁可不要。”水月微慢慢冷静下来,突然下定了决心,看着花千寻道,“如果我接受你,你能不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只喜欢我一个?”
花千寻一笑,“当然,压寨夫人很凶的,我怕她拿刀剁了我。”
水月微却笑不出来,她轻声道:“我愿意试着接受你,你带我走,走得远远的,我不想再见他。”
花千寻心里苦笑,他也曾想过不顾一切,如果她早些下决心,或者他已义无反顾地带着她走。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景辰还会容他带走她么,说不定会即刻反脸,不但带不走她,景辰一怒之下,只怕族人们性命堪虞。
“你听我说。”他轻声道,“听完你可以恨我,但不许伤害自己。”
“我与他是仇家。”花千寻第一句便石破天惊。
水月微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也太离谱了吧,他怎么会与景辰是仇家,他在无忧阁不是还有个堂主身份吗?如果是仇家,景辰怎么会让他在无忧阁当堂主。
“我家与大瑞是世仇。”花千寻缓缓道,“不死不休那种。”
“所以,你在我身边会很危险,我身边的人会恨你,因为你是大瑞皇帝最宠爱的女人。而我,无法抛弃我的族人,现在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只能把你送回他身边。若有一日,你真正想清楚了,觉得还是喜欢我的,便再来找我,我会一直等着你。”
水月微觉得混乱、头痛,这都是什么情况,她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个男人居然是仇敌,听起来还很有故事。
花千寻手抚上她的面颊,看着她有些茫然的神色,不由得有些伤感。
“小妮子,相信我,我永远没有想过害你。”说完,他便下了车。
水月微一个人在车内静静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帘掀开,一个男人钻了进来。
当然不是花千寻,她知道花千寻已经走了,阿三也走了,还有他的族人。那么景辰是拿花千寻的族人来作威胁,逼花千寻送她回来。
他如愿以偿了,以前她觉得她喜欢强大的男人,如今却觉得他强大得可怕,就是现在,他一进来,她便觉得满车皆是他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