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秉天的离去，对云素蓁的打击不可谓是不大。原先多注重仪态的人啊，在人前装的端静贤淑，宛然女子的典范，如今却像个疯子一样，头发乱糟糟的，对着靠近自己的下人非打就是踹，桌上的瓷器更是不可避免，被一一拂到了地上，变成了一滴渣滓。
“滚，都给我出去。”就在房内的丫鬟婆子第无数次想要靠近云素蓁，给她梳洗一番时，依旧是遭到了云素蓁的驱赶。
方才事急从权，众人敢拖着她就走，可这到底是云府的小姐，被她推着，下人们不敢还手，最终还是被关到了房门外。
“唉，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还真……”
“闭嘴，小姐哪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一个小丫鬟到底年轻，心里沉不住气，忍不住抱怨道。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有脸面的嬷嬷严声厉色的给打断了。小丫头急忙请了罪，缩着脑袋不敢说话前，混在了人堆里。
“今夜大家就受个累，歇在隔壁的倒座房里吧，以备小姐有事吩咐。”这个嬷嬷是云府的老人，说话一向有分量，丫鬟婆子们应了一声，商量好值班的顺序，不当值的人便先回了院内的下人房，只留下两人在这里值守。
云素蓁得了清静，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躺在拔步床上，脑海中闪过的，是与陈秉天的初识，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爱陈秉天吗？
自然是爱的，不然，今日她也不会如此伤心，甚至想要与他一起共赴黄泉。可自己爱他什么呢？云素蓁自己也说不清楚。
许是他对自己的一言一行十分上心，不论自己想要什么他都能尽最大的可能满足；许是他带着自己上街去玩，用好不容易积攒的月例银子给自己买一个糖葫芦，一个不是很贵重却胜在精巧的发簪；许是他不经意间的关心和紧张……
但不论是因为什么，爱了就是爱了，他既在临死前都不曾后悔，那她也不会后悔。
可是陈秉天死了。这个世上，又哪里还会有第二个陈秉天，对她全心全意，倾尽一切的对自己好啊。
越往深处想，云素蓁越是哭得不能自已。而就在这时，树上的凤汐涵和墨初尧互相打了个眼色，墨初尧先行下去敲晕了两个值守的丫鬟，给凤汐涵望着风，凤汐涵自己则打开了寝室的大门，缓缓走了进去。
“呵呵。”瞧着床上的人披头散发，如同女鬼一般，凤汐涵不怕反笑。“云姨娘，好久不见啊。”
凤汐涵伸出小手挥了挥，打了个招呼。也不用云素蓁回应，就避开了地上的碎片，扶起了一只被踢翻在地的凳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我应该猜到的。”看见凤汐涵现身，云素蓁没有像以往那般针锋相对，反而平静了下自己的思绪，自嘲般的开口说道。
当时凤啸说出自己并没有地图的时候，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拿的地图上，之后又在陈秉天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往深处想过凤啸那句话的意思。但这会瞧见了凤汐涵，再联想到凤啸话里的深意，云素蓁并不笨，怎么可能还想不到，凤汐涵在此事中的作用。
无非就是推波助澜，帮助凤啸抓到了自己的奸情罢了。
“既然这么爱他，又何必非要进凤府呢？大家各自安好，过各自的生活，不好吗？”凤汐涵的语气波澜不惊，问道。
说实话，若是抛开杀母之仇不提，对于这两人的爱情，凤汐涵还是十分看好的。最起码在三妻四妾的时代，陈秉天能给云素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这点就难得可贵。
“你懂什么？若你处在我的位置，比我还不如。”云素蓁冷哼一声，回怼道。
谁不想让自己的人生顺顺利利，找个心仪的人，再生个胖娃娃，美满幸福。可生活酸甜苦辣，身为云家女，就要担负起云家的责任。若是再来一次，云素蓁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将这条路再走一遍。
“那我换一种说法，既然对凤啸无意，为何要杀了我娘亲?”提起柳若彤，凤汐涵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一双琥珀星眸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云素蓁，眼里闪烁的光芒，像是要将她燃烧一般。
“刚开始，却是井水不犯河水，我虽好胜心强，不甘屈于柳若彤之下，但也没动杀心，不管你信不信。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吧，若不是她撞见了我和秉天私会，我不会动手的。”云素蓁说得十分平静，好似这根本不是一条人命，而是杀了一条鱼一般。
“说的还真是波澜不惊，好想与你无关，你只是个局外人一般。”凤汐涵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叫了句好。
“如你所说，我娘该死，那我呢？玄奕呢？你们一家怕陈家断了后，怎么不想想，你也曾是要屠人满门的刽子手？云素蓁，今日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陈秉天为什么会死、都是为了你在背锅，你听到了吗？陈秉天死了，活着的时候，他是为了你，就连死了，他依旧是受了你的连累。”
笑过后，凤汐涵徒然变了脸色，大步跨到云素蓁的床边，揪起她的衣领，一字一句，狠狠说道。
此时正是云素蓁心里防线最弱的时候，凤汐涵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就只得刺激着她。
“对了，凤汐韵，你最宠爱的女儿，她是怎么对你的、危难之际只顾保全自己没有错，可你到底是她的亲娘，想想她是如何骂你的。还有，你准备逃命用的银票，你猜还在不在？”
凤汐涵在房顶，自然看到了底下所有人的小动作。云素蓁一听她的话，翻了翻自己藏银票的袖兜，入手的，果然是空落落的一片。
“是你拿走的对不对？还给我?”云素蓁吼道。
“不过几十万两的银票，我还真不放在眼里。但你的好女儿，啧啧。”凤汐涵点到为止，但也说得足够了。
凤汐韵，趁乱拿走了银票，这是不争的事实。
“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吧。云素蓁，我不杀你，但我会一直盯着你，直到你死。”握着衣领的手突然掐到了云素蓁的脖子上，一瞬间的窒息，让云素蓁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直到她脸色青白，随时都要闭过气时，凤汐涵才放了手。
凤汐涵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服，施施然退了出去。留给云素蓁的，依旧是无边的黑暗和心中无法平复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