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卢和唐韬回到厢房,已近亥时。李卢推开房门,张岚烟正坐在床沿上。她见李卢回来了,迎上去说:“相公,怎么去了许久,出什么事了?”
李卢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递给她,说:“现在没事了。”接着,他又望了一眼床上的老李头,问:“岚烟,师父怎么样了?”
张岚烟一边把李卢的外衣接过去放好一边回答:“气色倒是好转了不少。”李卢微笑着点点头。
孙家的厢房都用屏风隔起,外面有桌椅,可以会客,里面用于就寝。为便于照顾病人,同时安置了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李卢正坐在大床上脱鞋子,张岚烟好奇地问:“方才相公进屋时,可曾注意到那个坐在井台上的奇怪女子?”
李卢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云里雾里,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回答。
张岚烟用手一指窗外说:“她呀。都坐了快半个时辰了。”
李卢朝窗外看去。正对着窗户确实有一口井,不过井台上什么也没有。
“怎么,相公看不见……”
突然,李卢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目,借冥想打开天眼。当他再向窗外望去时,他确实看到一个女子低头坐在井台上。不过,女子没有双脚,夜风吹着她空荡荡的长裙。
李卢看着女鬼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她的眼中分明充满忧愁。刹那间,女鬼好像发现房中的李卢正在看她,急忙翻身落到了井中。
“当心!”李卢刚要向房外冲,却没有听到落水声。这时他才回过神来:她只是一缕鬼魂罢了。李卢用手搓了搓脸,又揉揉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
“相公,她不是人?”张岚烟也猜到了。
李卢打趣地说:“不是娘子的姊妹么?”
张岚烟嗔道:“相公说什么浑话?怎么就是我的姊妹了?”
“都是井里的女鬼,不是姊妹也当算近亲。”两人打打闹闹,上床歇息了……
由于昨晚睡得迟了,李卢直到次日巳时才醒过来。他到前堂拜祭过孙举后,见唐韬早已在和昔日的故友闲聊。他见李卢来了,对对旁边的人道了声“失陪”,将他拉到一僻静处。
“三哥,有什么事么?”李卢对于唐韬拉着自己极不习惯。唐韬却也是在绿林道上撒惯了,本不在意,顾自己说:“李贤弟,你可知那孙举老前辈是因何死的?”
“这……我倒真不知。怎么,三哥知道?”
“李贤弟,我也是刚从老友那里听来的消息,据说孙前辈是死于风寒。”唐韬刻意压低嗓音。
李卢先是轻笑两声,接着说:“三哥哪里听来的胡话。堂堂百草先生死于风寒?实在可笑。”
唐韬拽拽李卢的衣袖说:“贤弟休要不信。实在千真万确!不过,我也觉得古怪。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李卢刚要反驳,却猛然间想起自己的一连串疑问来。看来,孙家的这趟浑水可不浅。他对唐韬说:“三哥如此一说。确实,这孙家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唐韬搭上李卢的肩,附着他的耳朵说:“贤弟,依我看……这小窟窿里还能掏出大螃蟹哩。”李卢听他的语气是要趟孙家的这趟浑水了。看来,他也是个幸灾乐祸,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
李卢摸摸下巴问:“三哥的意思是……”
唐韬一拍李卢的肩说:“当然是要掏掏这只大螃蟹喽。”
李卢笑着说:“不瞒三哥,我也正有此意。”
“怎么,二位要掏螃蟹?”两人被这脑后冷不防的一句问话吓了个哆嗦,一齐回头,见孙志清正站在两人身后。他瞧瞧两人后说:“这里不比江南,要掏螃蟹可难嘞。”
李卢反应倒机敏,扯了一把唐韬,随即说:“三哥,这螃蟹不好掏,咱抓蛐蛐去。”说着,他朝孙志清道了声“失陪”,便拉着唐韬往外走。唐韬嘟囔着“走,走抓蛐蛐去”就同着李卢朝外走。孙志清看着二人滑稽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李卢将唐韬一口气拉回厢房。张岚烟见两人慌慌张张的,忙问:“出什么事了?”李卢对她摆摆手,和唐韬坐下。
“三哥,说说你打听到了什么?”李卢急不可耐。
唐韬喘了两口大气后说:“我听说孙举是三年前出现风寒的症状的,不过也只是轻微咳嗽罢了。”
“咳嗽不至于死吧?那风寒也是最常见的小病了,一个百草先生竟治不了?”李卢有些不解。
唐韬用手指敲敲桌子说:“怪就怪在这。孙举起初也压根没把这咳嗽当回事,只当是风寒治着。可这咳嗽总不见好,一咳就是三年。孙举给自己号过脉,脉象显出来的就是风寒!”
李卢一边听一边摸着下巴问:“那究竟是不是风寒?”
“鬼知道。反正脉象显示是风寒,可风寒的方子吃了无数却也不见好,前几天,咳出两升鲜血,便呜呼哀哉了。”唐韬停了停,又说,“依我推测,保不齐是有人下毒!”
“下毒?”李卢摇摇头说,“那孙举医术如此之高,会遭人下毒?再者,即使是下毒,他难道会诊不出来?”
唐韬将身子歪向李卢问:“那依贤弟之见?”
李卢摇摇头,长吁一口气,站起来说:“孙志远的病怪,他老爷子的病也怪。这天下第一神医治好了天下人的疑难杂症,却偏偏治不好自己人的病。”
唐韬也站起来,舒展一下身子说:“看来孙家的浑水不好趟啊。呵——我得补个回笼觉去了。李贤弟有头绪了千万告诉我。”唐韬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厢房去了。
唐韬走好,李卢坐下来默默沉思。他记起孙志清说过,孙志远也是在三年前地怪病的。看来,三年前,孙家发生了什么事。而那桩不为外人知晓的事或许便是这诸多疑问的根源了。
毕竟李卢对孙家的事知之甚少。他把这几天的事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也找不出什么关联。他摸摸额头,叹了口气:“看来只有静观其变了。”张岚烟见他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怕他伤了身子,上前询问:“相公,遇到什么难事了?”李卢摆摆手说:“没什么……”
张岚烟还是放心不下,从身后抱着李卢的腰,把头开在他的肩上说:“相公,夫妻共患难,有什么事不愿意让我知道啊?说出来,或许,我还能帮到你呢。”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的软功实在扛不住。李卢捏着张岚烟的手说:“岚烟,惹你担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本来这事与我们无关……你若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免得你瞎担心。”李卢便将孙家的种种古怪和这几天的经历与她细细一说。
张岚烟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最后提议李卢不妨直接去询问孙志清。李卢摇摇头说:“不妥。此乃人家私事,怎好过问。再者,他会告诉我这个外人?”
张岚烟笑着说:“你救了孙志远的命,人家自然当你是恩公,料想也不会瞒你。”李卢沉思一会,说:“或许还真能问出些眉目来。”说完,他决定要找时间向孙志清打听打听。
晚饭后,李卢见孙志清独自一人往大堂走,便将他叫住。孙志清见是李卢,问道:“恩公有何事?”李卢把他请到一旁,说:“二少爷,我有一桩事不知当问否?”
“恩公有事直问便是。”
李卢拱拱手说:“那冒犯了。前日听二少爷说过孙大少爷的怪病是在三年前得的,不知,三年前府上又发生什么事么?”
“这……”孙志清思索了一阵后摇摇头说,“太久了,实在记不得了。”
李卢又问:“那孙大少爷发病时口里说的杏儿是谁?”
“杏儿,她是我府上的一个丫鬟,原是伺候我兄长起居的。不过死了……对了,我要是没记错,应该就是三年前!”
李卢心中一动,又问:“那她是怎么死的?”
孙志清转着眼珠,一边回忆一边说:“我记得有天夜里下大雨,第二天,有下人就在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听说,是失足……也怪可怜的,从小没爹没妈。”
“是她?”李卢猛然想起井台上的女鬼。
孙志清见了李卢的反应,好奇地问:“恩公,怎么了?”
李卢假称没事,两人就告别了。
李卢回到厢房后,张岚烟迎上来问:“相公,打听出什么了?”李卢回答:“我觉得问问那个井台上的女鬼或许会有更大的收获。”说着,李卢借冥想打开天眼,看看井台上的女鬼,就要往外走。可他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卢连忙倚在门上朝外看,发现来人竟是赵伯鱼。
“他这么晚了,来干什么?”李卢疑云满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