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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爬树

今夜的星星很明亮,明天一定又是一个艳阳天,沐秋的心情却很郁闷,简直比困在皇城里还要难受。

困在皇城里还可以数着日子做事,熬过八年就能离开。

如今受了萧灵儿软禁,遇到蛮不讲理的女阎王,骂又没有用,打又打不过,离开的日子遥遥无期,一点盼头也没有。

一进入盛夏时节,人就没有太多胃口,晚上只吃了一点水果就饱了,若郡主望着沐秋郁郁的模样,试着柔柔的劝几句,“秋姐姐,多留几天也没什么吧,慢慢想办法吧。”

“皇帝现在看我气不顺,多留一天都有可能以此惩治我,后果可大可小,全凭皇帝心情。”

沐秋煮的明明是甜酒,却怎么喝都觉得苦,“上一次因为我一点点小事,云无心回来就围了昭阳正院,我要是再惹一次事,云无心回来还不得闹翻天,那家伙是个油盐不进的惹祸精,想一想就头疼!”

想到这些愁事,闭着眼睛灌了一盅酒,呛得直咳嗦,真是愁酒难咽。

若郡主轻轻闻着酒香,低眉浅浅一笑,灵音飘飘如风,“无心哥哥对秋姐姐真好。”

“本来我想提前一天走的,我有一只猫猫和一匹马儿养在文武俊侯府,还想去告个别呢。”

想到猫猫和踏雪桃红,沐秋更加无奈,再一次气得小脸儿苍白,“真后悔没有早点过去,谁知道现在连门也出不去了。”

除了抱怨还是抱怨,看来沐秋彻底无计可施了,若郡主陪着喝了一点点酒,刚想再劝几句,却见到沐秋赫然起身,向堂外走去,“越想越烦,不想了,睡觉!”

睡觉就在这座偏殿里,沐秋却踏出门口,若郡主刚想问一句,沐秋回头叹一口气,“我去洗几个水蜜桃回来,省得咱们晚上叫渴,若儿妹妹把褥子铺一下吧,明天早点起床,到萧灵儿窗根儿下吹笛子,她不让我顺气,我也不让她好受。”

落下这句刁蛮也无奈的话,沐秋踏着星光去向仓房,若郡主浅浅一笑,回屋里乖乖铺好被褥,燃了一盏床头小灯,等着沐秋回来。

沐秋出了偏殿院门,的确是奔往仓房的,可是进了仓房以后,取的却不是水蜜桃,而是一捆麻绳。

“若儿妹妹,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到文武俊侯府找我。”

沐秋遥遥向着偏殿俏皮的一笑,顺着墙根,肩背麻绳,匆匆来到白天看好的那棵树下。

悄悄躲在树荫里,左右看看没有人,先将麻绳的一端系一个疙瘩,试着甩向一棵横杈。

甩了六次以后,直到肩头酸软,终于给甩中了。

沐秋跳起来勾着疙瘩,使劲扽了扽,感觉绳子已经吃住力量了,至少这根树杈撑起自己没有问题。

挽一个束腰兰花扣儿,将自己套入绳圈中,双手努力绞着绳索,绣鞋踏上树干,打算蹬上这棵能通往墙外的树。

可是仅仅踏了三四步,距离树冠还有很远,沐秋已经手脚酸软无力了。

“真奇怪,小时候上树不借绳子,只用手脚都能爬上去,现在怎么不行呢?”

沐秋叹了一口气,轻轻将自己落了地,揉一揉酸麻的手腕,赌气得撇一撇嘴,“越活越回旋了!”

这棵树是沐秋唯一逃出去的救命稻草,无双厨娘发了狠,再一次用绳索紧紧缠住双臂,一只脚踏上树干,“摔就摔,我就不信我爬不上去!”

结果还是一样的,仅仅踏了三四步,又没有力气了,倔强的沐秋将自己吊在半空中,轮换的晃一晃脚腕,想要一鼓作气爬上去。

此刻狼狈的悬垂着,双眸狠狠盯着树冠,心里在和自己赌气,耳畔蓦然传进一束声音,“小丫头,要帮忙吗?”

爬了两次树,累出一身汗,沐秋正在心烦,想也没想就顺嘴接音,“不用,我……”

树下有人!

“哎呀——”

一个慌神,脚下一滑,沐秋坠向树下。

树下的人单掌一托沐秋的背,稳稳地将沐秋接下来。

虽然沐秋爬得不高,也许只有三尺而已,可是这一手化坠势为无形,也足以见到树下人的功力深厚。

落了地的沐秋立即退了几步,慌乱的看着眼前人,见到月光映着一个宽大的斗笠,将人脸影成黑色,根本看不清面目,只知道是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一身粗布麻衣。

公主府里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物,吓得沐秋立即躲到树后,拔出无双至尊护在身前,“你快点走吧,这里是公主府,你惹不起。”

这人仔细盯着无双至尊,似乎认出这支短剑,轻轻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娃娃,你是风沐秋?”

居然能唤出沐秋的名字,而且这束声音苍老又有几分似曾相识。

沐秋倒吸一口冷气,凝视着眼前人,心里蓦然闪过答案,“狼主!”

眼前人嘿嘿两声笑,摘下遮住面目的斗笠,借着柔柔月光辨认,沐秋果然没有认错,正是昔日的敌军之首——狼主。

“上了战场我是狼主,下了战场我只是个糟老头子。”

狼主哈哈一笑,“小娃娃,我来中原赴约,吃你的全羊宴!”

那是最后一次见面,沐秋和狼主约定过,只要狼主来中原,沐秋就亲自下厨,为狼主烹饪全羊宴。

此刻往事重提,心中滋味万千,平添几分痴决与洒脱。

本以为沐秋会应约而行,却没想到将一根手指竖在红唇角,狠狠压低声头,“嘘——狼主小点声,被别人听到我就惨了。”

沐秋赶紧收起无双至尊,来不及说更多的客套话,轻轻凑近,扬起眉梢,用上以小卖小这一招,“狼主,帮我翻墙。”

狼主疑惑地望着沐秋,轻轻皱起眉头,越着急却越要说着笑话,“小娃娃,你到底偷了多少钱?”

“狼主,再不帮忙就来不及了。”沐秋急得轻轻跺脚,紧忙向狼主挤眉弄眼,“等我出去以后,一定给狼主做全羊宴。”

“我虽然是个糟老头子,脑筋还没有生锈,你出去以后我到哪儿找你?”

狼主深深一笑之后,仰头望着这棵树,喃喃的自言自语,“小娃娃,我有心帮你,却不能托着你的屁股蛋子吧,要是有一架梯子就好办了。”

“狼主,不用梯子,借你的肩头给我踩一下,我很轻的,保证不会踩……”

商量的话只说了半句,狼主蓦然回头,向夜空里喊了一嗓子,“有没有人搬一架梯子过来,小娃娃要翻墙——”

这句话用了狼主的胸口真气,直飞而起,冲破夜空,震荡着几次回音,震得沐秋耳朵一阵蜂鸣。

“狼主,你出卖我!”

沐秋的一句委屈刚落下来,立即听到守夜的家丁敲响铜锣,遥遥呼喝着,“抓贼——抓贼——”

然后,抓贼声声,此起彼伏,十数支火把由远而近的追过来。

“狼主,辽国人怎么都这样啊?”沐秋委屈的咬着嘴唇,赶紧钻出绳圈,拽下搭在枝杈上的绳索,匆匆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沐秋将绳索套住狼主,蹦着高的向火把大声叫嚷,“抓住了——贼在这里——”

狼主看着沐秋的调皮模样,抹着胡须哈哈大笑,“小娃娃,你还是这么机灵!”

家丁们转瞬即逝,火把照耀着沐秋和狼主。

沐秋借着火光看清了狼主的面目,蓦然瞪大眼睛,似乎是刚刚认出狼主,惊诧的尖叫一声,“狼主!”

狼主皱着眉头,很期待沐秋怎么演下去。

沐秋匆匆解开套住狼主的麻绳,赶紧向所有的家丁解释,“误会了,误会了,刚才没有火光看不清楚,这位不是贼,是长久公主殿下的长辈。”

正提到长久公主,就听到马蹄遥遥而近,打得青砖直冒火星,“谁敢闯我的府门,刺你八百个窟窿!”

萧灵儿架着双枪转瞬即逝,狼主深深望着久别的公主,扬起心疼的叹息,“孩子,你瘦了。”

“老五叔!”

萧灵儿认出狼主,立即翻身下马,抓住狼主的手,瞬间脸色红润,“你什么时候来中原的?”

“今晚刚到,本来想看看你这座府门安不安全,结果被小娃娃抓住了。”狼主紧紧攥着萧灵儿双手,深深拧着眉头,“孩子,有人欺负你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老五叔面对千军万马也能杀几个来回,我这座宫殿怎么能挡住大辽狼主?”

萧灵儿挽着狼主的胳膊,踏向深深宫殿,“别说废话,摆宴喝酒!”

走出几步以后,萧灵儿回头狠狠瞪了沐秋一眼,“风沐秋,你系得这个绳圈,刚好能套住你的小蛮腰吧?”

刚才的戏白演了,一眼就被人家看破了,沐秋气得摔了绳子,“狼主,你管不管你的先锋官,欺负人!”

“小娃娃,给我弄一盆羊肉,我给你做主。”

回忆往昔,狼主深深一笑,“小娃娃,我要喝最烈的酒!”

最烈的酒,最香的肉,故人相见,任何一个字都是多余的。

一碗一碗饮尽酒盏,痛快的崩出眼泪,每一个真性情的人都是英雄。

说了多少离别之苦,笑出多少风骨豪迈,今夜一醉天亮,没有半点倦意。

许久没有见到如此痛快的萧灵儿,挽起袖子端着酒碗,踩着凳子徒手抓肉。

不顾酒浓染了衣襟,湿了胭脂,“老五叔,给你看一个宝贝!”

萧灵儿饮了残酒,转身回了内堂,抱出一个娃娃。

狼主见到娃娃,立即欠身而起,追到身旁,见到一双完美无瑕的眼睛。

这一刻,久经沙场的狼主蓦然流下老泪,眼睛里盯着娃娃,笑得胡子朝天,“你个假小子,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娃娃,大辽又多一个英雄!”

狼主一把扯下脖子上挂的吊坠,塞进孩子的襁褓里,胸膛几经起伏,“娃娃,这两颗狼牙跟了我五十七年,是我爷爷送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永远别忘了你身上流着英雄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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