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游子终究是要回故乡的,只是故乡的一切让陈狗不敢触碰。当初离开东海,就想着要么封侯拜将地回来,要么干脆战死在战场上。可现在是灰溜溜地回去,这让陈狗有些情绪低落。
“快到东海县了。”除了杨庆,其他人并没有太多高兴之感。
花娘母女从未来过东海县,又无亲友,想在这儿讨生活困难重重,唯一能依靠的便是牛大金和陈狗,心中的抑郁迷茫可见一斑。牛大金作为男子,自是比花娘容易,唯一担心的是东海县会不会遭到王世高的攻击,若东海县被王世高攻陷,那他们这群人就只能再次流浪了。陈狗则因一无所成而回,内心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但又想到妹妹陈小小还在东海县,不得不回。
“都快到目的地了,怎么都一副苦瓜脸。”杨庆对此很不理解,或许对这种有钱游学的家伙而言,根本不存在生存问题。
“你根本不懂我当初离开的时候是何等的豪迈。”陈狗唏嘘道。
裴钱的商队浩浩荡荡地从陈狗一行身旁经过,这支商队要赶在东海县第一场雪前回来。“王叔,这么多人随行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第一次跑商队的王禾纳闷儿地问他的掌柜叔叔。
“多吗?我还嫌少呢,自韩昌盛反叛,加上王世高流窜至东兴郡,东兴郡的山贼土匪越来越猖狂了,加上前段时间梁关被破,付之进退守长瑞府,那些不安分的人都觉得大安国的气运尽了,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何况这支商队还有苏县令一半的股份,容不得我们大意。”王福对这个侄子还是很上心的,事无大小都仔细教导。
“此去长瑞府,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你跟在我身边少说多看。这个世道乱了,也不知道多少人熬不过即将到来的寒冬哟,贼老天。”
“叔叔说的是。”王禾恭敬受教。
王福叔侄的对话落在了陈狗一行人的耳里,让陈狗和牛大金皆是沮丧,梁关的失守让长瑞郡的西大门洞开,兵灾就不再是和南郡的事了,受难的人又不知凡几,这或许不是他们能改变的,更不是他们的过错,但心里依旧深深的歉疚。
“东海县的县令姓苏吗?”杨庆好奇的问道。
“我离开东海县时,县令还是姓赵,不知何时变成苏了。”陈狗也是不解。“无论如何,还是先回渔村吧。”
渔村,谭小鱼和陈石正躺在陈狗原来住的破屋屋顶上,朝着陈狗参军离开时的方向。
“狗哥要是在的话,看到如今的渔村一定会惊得认不出来吧。”谭小鱼吃着不知名的野果子,边吐籽边说道。
陈石很自然地从谭小鱼兜里摸了两个果子,“你说狗哥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大将军?坐在军帐大营里排兵布阵,威风凛凛。”
“虽说我很看好狗哥,但没有听到狗哥当大将军的消息,我估计这会儿狗哥一定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所向披靡。”谭小鱼光说得手舞足蹈,好似自己就在战场上大杀四方一样。
“你说狗哥会不会想咱们?”陈石弱弱地问道。
“当然会,狗哥是我们的兄弟,肯定会想我们的。”谭小鱼语气很坚定。
“也是,毕竟狗哥是我们的带头大哥,有好吃的好玩儿的从不落下咱们。”
两人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的天空,绯红的晚霞,就和陈狗走的前一天一摸一样,谭小鱼和陈石看得出神,彷佛云朵之上浮现了那日夕阳下四个爽朗少年的身影:
“我陈狗要成为大将军,嘿嘿。”
“我谭小鱼就想跟着狗哥和泉哥,嘿嘿。”
“我陈石就想一辈子欺负谭小鱼,哈哈哈。泉哥你呢?”
“我啊,希望你们都好好地过完一辈子就行。”
每一个少年都曾年少轻狂,信马由缰,每一份赤子心都曾拥抱梦想,天下在大,大不过少年的豪言壮语,大海再深也灭却不了那单纯的热情。
“听说安南军在梁关失守了,也不知道狗哥在不在那场战斗里。”陈石还是说出来自己担忧,战场毕竟不是嘴上说得那么简单,那是赌命的地方。
“放心吧,泉哥说狗哥不会有事的。”谭小鱼坚定地说到。
苏府,一名情报局的下属在跟苏泉汇报什么。
“消息属实吗?”苏泉表面平淡,心里却是激动不已的。
“属下不敢说谎,却是已经到了东海县郊外。”
“好,知道了。”苏泉思索了片刻,转头对巴瑶说道,“去把王仲山叫来。”
与渔村外,陈狗一行已经精疲力尽了。渔村外的竖着大大的石牌,上面写着“江南制造总局海洋生产总局”,门牌下还摆着两座带有奇幻色彩的大鱼雕塑。看到门牌的陈狗懵了,走错地方了?不可能啊,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的地方,没道理啊!
“陈大哥,你们村好气派啊,只是名字有些怪怪的。”朱婵一脸惊讶,从没见过这样的村子。
“是嘛,你们喜欢就好。”陈狗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
走进村子,目之所及,所有的房屋风格都十分接近,每一家房屋周围都收拾得很整洁,高处有一片很大的空地,上面晒满了海带、紫菜和鱼类,白色的晶体附着在这些东西上,满是大海的味道。众人一眼望去,皆是被震惊到。
“没想到,东海县治下竟然有如此美丽祥和的村子,这东海县县令还真是了不得。”杨庆赞叹道,这可比梅山寨好看多了。
“这地方不错。”牛大金看着远处正在忙碌的人群,让牛大金充满斗志,觉得在东海县扎根不是难事。
“小鱼,你看村里来了几个外地人。”陈石眯着眼指了指陈狗一伙人。
“我看看”,谭小鱼也眯着眼,“是啊,不知是哪儿逃来的难民。欸不对啊,石头,你看那人像不像狗哥。”
陈石真开眼睛仔细看了看,只见陈狗一行人在朝他们这边走来,“卧槽,真是狗哥。嘿,狗哥~”在确认是陈狗后,陈石激动的爆出了从苏泉那儿学来的“卧槽”。
陈石和谭小鱼刺溜一下就从屋顶滑了下来,朝陈狗奔去,一边跑嘴里还在大声叫喊。陈狗循声看去,认出是陈石和谭小鱼,也很激动,冲过去就是一个熊抱,把两人勒得呼吸困难。
“狗哥,真的是你,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陈石和谭小鱼都松了口气,毕竟安南军在梁关战败的消息让两人提心吊胆了很久,虽然嘴上说着坚信陈狗吉人自有天相的话,心里却是暗暗担忧的。
“你俩倒是长高了些许。”陈狗打量着陈石和谭小鱼,就像看着两位亲弟弟。
“长高了才能当大人,嘿嘿。”谭小鱼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已经是大人了。“狗哥,这几个人是?”
陈狗自然是一一介绍了牛大金等人,谭小鱼和陈石也自我介绍了一番。
“我狗哥在外,承蒙诸位照顾,陈石谢过诸位了。”陈石脸色一正,居然道谢起来,显得有模有样,似乎陈狗真的是爱给众人惹麻烦的家伙。众人皆是笑了,唯独陈狗脸色黑了下来。
“好啊,石头,都会调笑我了,看来不仅是长了些个子,更长了些胆子啊。”陈狗撸起袖子,露出强健的臂膀,将陈石和谭小鱼的脑袋夹在腋下。
“狗哥,都是石头说的,不关我的事啊,咳咳,好熏,咳咳。”谭小鱼满心委屈,这都是陈石造的孽,与我何干啊。
“狗哥,狗哥,狗哥,我错了,我错了。咳咳咳咳咳,要熏死人了。”陈石被熏得说话困难,整个人都快晕过去,这丫儿的妥妥地生化武器啊。
“陈狗。”喊话之人正是从东海县赶过来的王仲山。
“王麻子?”陈狗有些瞧不起王仲山,毕竟王仲山欠村长五十个铜钱一直未还,是个无信之人。
王仲山自然看得出来陈狗的想法,“呵呵呵,陈狗,你也甭用这种眼神看我,村长的五十个铜钱已经还上了,我王仲山虽然穷困,但欠钱还钱的道理还是懂的,何况今日的王仲山已经不是以前的王麻子了,呵呵呵呵。”王仲山简单的澄清了一番,至于其他,王仲山是懒得解释的,在他眼里,有苏泉的认可足以,余者,不要也罢。
摆脱陈狗毒害的谭小鱼插话道,“没错狗哥,王管事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呢,是个好人。”
“说吧,找我有事儿?”既然钱也还了,还有谭小鱼和陈石证明,陈狗自然对王仲山没了太多看法。
“县令让我给你捎个话。”王仲山表情奇怪。
“哦?”陈狗也很奇怪,“苏县令?我与他素未谋面,带话给我?”莫非这苏县令知道了我和牛大金是从梁关逃回来的?不可能啊,当时的梁关几乎没有活口,不可能有人知道啊,何况这苏大人远在东海县,更是不可能。
“县令原话:陈狗,王八蛋,赶紧给老子滚过来,看老子不骂死你。”王仲山尽量地模仿苏泉的语气,“还有随行来的诸位,我家县令也有请。”
众人惊了,县令有请?什么情况?陈狗更是一头雾水,这县令怎么一副和自己苦大仇深的感觉,来者不善啊!一旁的陈石、谭小鱼和王仲山三人笑得合不拢嘴,不过在陈狗一行人眼里,简直就是不安好心的奸笑,哎,前途黑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