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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闹鬼

每年的七月,农村称为鬼月。老人们在七月是很少出门的,除非有要紧事。在普渡的那一天,年满15岁的孩子不能在外面观看普渡大会,否则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一幕。外婆从田里摘了些水果还有青菜,作为普渡用品。芮恩看外婆忙里忙外的,也帮忙端盘子。隔街,她看到了郑贤赫。他正点燃蜡烛,左手在挡着风。他抬头,发现芮恩。向她点了一下头,芮恩的脸红了,又回头帮外婆烧冥纸。外婆说桌上的供品是给好兄弟吃的,芮恩忙问什么是好兄弟。外婆说是那些到死时,饿着肚子的人。平时在地狱里,都是没得吃的,有时吃火。一年就只有今日,可以大吃一顿。芮恩点了点头,把冥纸放入火箱中。

贤赫远远望着芮恩,把冥纸放入火中,不料手被烫伤了。贤赫的舅母忙问他有没有事,拿了点香灰帮他敷上。舅母口里还念着:“有怪莫怪。”舅母叫贤赫回去,这里的事让她打理就好。贤赫又好似舍不得离开那里,一直呆愣着,望着芮恩。芮恩又抬头,这回与贤赫对视。他们眼睛好似在说悄悄话,无人知晓。

村里有一个算命先生,他说他能看到好兄弟。所有的人都满脸疑惑,问他是什么样子的。他总是挥了挥手,说用牛的眼泪,大伙也都能看到。因而,那一个月的牛眼泪涨价了不少,有养牛的人家都逼着牛流泪。可怜的大小牛都哭干了,可是结果是没人看得到好兄弟。反而有几个人用量过多,导致眼睛暂时性疼痛起来。他们跑到算命先生家找他算账时,算命先生又说能看到好兄弟是看个人的能力,还说聪明的人是能够看到的。后来村里就传来了闹鬼的消息,村里的大叔,大婶……都说自己看到了好兄弟。算命先生很是得意,又接了一批生意做。小怀得知这个消息,又组织一大批小孩子,成立捉鬼特工队。当她们拿着稻草在田野间晃来晃去的时候,正巧撞上算命先生。他哈哈大笑,说她们真是一群不懂事的小鬼,要撞鬼,也只有在回魂夜,白天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小怀吐了吐舌头,想着老算命的话也有道理。

那阵子,村里的鸡蛋莫名其妙都消失了。刚生产完的母鸡的窝还很热,却压根不见一个蛋。又因为是七月,于是又有人传有好兄弟饿了,来吃鸡蛋。从那时起,半夜没人敢起床。小怀找人手,找机会,半夜起来巡逻。

7月14日那天夜里,正好是邻居刘大叔的回魂夜。在空地上,那家人修了一个四面透风的大帐篷,摆了几张桌子。桌子中间摆放刘大叔的遗像,遗像左右是点燃着的白色蜡烛。照片中的刘大叔是微笑着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其它地方都只是供品,有火烧猪头……地中间安置纸桥,那家人带着几个和尚正为大叔超渡,算命先生也来凑热闹,坐在亲友间,不停地唠叨着。

夜里,起风了。猪圈里一阵骚动,几只小猪围着母猪,发出一阵阵猪头吻墙的声音。小怀从猪圈外探出脑袋,看着:“嘘”后面还是没有反应。她又小声地示意:“嘘嘘。”这回还是没有人理她。她觉得不妙,又长长地嘘了一声。回头望了一下,这回她吓了一大跳。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从猪圈越过,径直进入了鸡笼。小怀躲在了猪圈外面,脑子里一声巨响。不会是刘大叔回来了吧?她用手遮着脸,探出半个脑袋,再把手指一根根掀开。她看到队友们不顾她的安全,都溜到另一个猪圈外。她心里想着,那群小王八蛋真没义气。抬头一望,一个白影呈现在眼前。她大喊一声:“妈呀。”便晕倒了。半个钟头后,被推醒了。贤赫站在她的面前,她醒来后,哭了起来。芮恩听到外面猪圈有声音,披了件外衣,推开门,发现了郑贤赫和李小怀。

“怎么了?小怀?”芮恩从后面迎了上来,把披着的外衣拿下来,盖在小怀身上。抬头看着贤赫,贤赫一副无辜样。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小怀的双手颤抖着,握着芮恩的手。小怀的心里很乱,不知道从何讲起。

“看到什么了?”芮恩着急地问。芮恩真的很难以想象,在七月夜里,小怀会躲在自家门前哭泣。

“看到……好兄弟了。”小怀说完,又大哭起来。小怀说的时候,甚至还有顾虑,怕好兄弟还没走。如果被他们听到,他们会不会再出现,再吓她一回。

“什么?”贤赫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怀。

“什么样的?”芮恩问,芮恩被怀这句话弄晕了头。

“白衣服。”小怀的情绪无法稳定下来,依然指着猪圈那边。那群小孩早已扔下小怀,跑得无影无踪。于是贤赫从旁边找了一个破碗,盛了碗水,放在小怀的手顶上,把两根破筷子竖直放入水中,又上下不停地撞击着水里。水太满,溢出来,湿了小怀的脑袋。小怀这才回过神来,问贤赫在干什么。贤赫说在帮她消除紧张。小怀看了看芮恩,两个异口同声地说:“好像发烧才用这个吧?”这回贤赫不好意思地用手搔了搔脑袋。

芮恩和贤赫送小怀回家的时候,在周大婶家门口,又发现了那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他们三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幕。小怀因为有贤赫和芮恩壮胆,从旁边捡了树干,那树干可真粗,没把小怀累着才怪。她举了半天,冲了过去,一个劲地猛打。那白衣人一下子晕倒在地,不醒人事。

“我怕你呀,这不就解决了?”黑暗中并不能看清那个白衣人的脸。小怀喘了口气,放下了树干。正当转身离去的时候,门开了。原来周大婶听到外边有声响,便出来看看。她看到周大叔晕倒在地上,又看了看前边三个黑衣人。她突然大喊起来:“有贼,快捉贼……”小怀被吓了一跳,跑向芮恩和贤赫。贤赫拉着芮恩和小怀,往田野里跑去。稻谷把他们三人淹没了,他们的呼吸急促。看着远处有灯火,是来捉拿他们的。这回小怀倒是笑得挺开心的,因为她没有避难过,没想到救她的是无边无际的稻田。芮恩捂着自己的心跳,突然发觉自己的手还紧握着贤赫。她忙把自己的手从贤赫的手里抽出来,贤赫也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从那个时候起,村里的周大叔再也没有半夜回家。他晚上不出去串门,就在家门口吊着烟袋,吸了几口,吐了几个圆圈。周大婶似乎应该感谢小怀的那一棒,使她的丈夫回心转意,不再到隔村鬼混。后来查清楚,鸡蛋是被隔村的一个流氓偷去了。他经常在夜里装鬼吓人,村长说要把它吊在宗祠里,让祖宗好好瞧瞧他这颗脑袋。他又一下子消失不见,有人说他躲到山里去了,有人说他去城里打工了,也有人说他吃鸡蛋咽死了。

贤赫和芮恩,小怀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们喜欢在田间嬉戏,把稻草做成一个稻草人。小怀还从家里拿了一顶帽子,盖在稻草人头上。小怀爸爸出门时,问小怀妈妈:“帽子哪去了?”“不知道,刚才还在这呢?”可怜的小怀爸爸只好叹了口气,那顶城里来的帽子就这样不翼而飞。稻草人的帅气十足,在风的猛烈撞击下,不停地旋转着。

贤赫拿着稻草,在风中伸开了双手。他在风中跳着刚劲有力的舞蹈,所有的小动物都藏着半身,头部微微探出来。小怀和芮恩甚至不知道男人会跳舞。在她们的概念里,只有女孩才能跳舞。可是贤赫的舞姿却足以让所有的人驻足观赏,他跳得如此优美。小怀喜欢跟着贤赫的姿势乱摇晃,芮恩却静静地坐在田野里。她想象着自己的父亲会跳舞,在这蔚蓝色的天空下,张开翅膀。小怀看着芮恩发愣,便从旁边捉了只青蛙,在芮恩的眼前晃了晃,吓了芮恩一大跳。

“呱呱……”两脚一蹬,跳入水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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