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里,李洼经历了无数次的梦想启航和梦想破碎,她的母亲是个说话极度不负责任的人,只要一高兴嘴巴一张一合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并不会为从她嘴里说出的话付一丝一毫的责任。所以李洼在同学面前始终是笑柄的形象,是满嘴谎话的人。她其实只是出于对父母的信任,做了如实的传达和转换而已。每次她回去都告诉父母,能不能别承诺做不到的事儿,这样我会在同学面前很丢脸,他们都觉得我是骗子。
虽然谎言千奇百怪,但是,父母对于李洼的回答,确实千篇一律,“那你就闭上自己那张嘴,不要和同学说话不就行了。我是你妈,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用对任何人负责。你现在吃我的喝我的,就安分点。哪天有本事再给我提条件。活该成为别人的笑柄,我还觉得你是个笑柄。你就不能在学校里谁都不理吗?”这一句句刺耳的话就像一根根针刺在李洼心里。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让李洼在整个童年时代,都没交到几个她父母看得上的朋友。在她父母的眼里一定要和官宦子弟交朋友,不然不如没有这个朋友。可是,哪个官宦子弟的孩子有时间和李洼这种圈外人做朋友。
不过,李洼这种善良到怜惜每一株小花小草的姑娘,自然会遇到同样有同情心的人。在她苦闷的小学生活里也有过三二个朋友。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快毕业了,之前的仇恨和计较似乎都释怀了许多,那些平日里对李洼满满看不上的人,也开始见面说上两句话,打个招呼。但,她心里明白,这些人和她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们的自我良好,和不知道从哪来的自我优越感,都让李洼感到恶心。李洼认为如果这些人托生在自己家里,未必比她好多少,未必就有她的坚强。他们笑话的无非是李洼这拼命想掩饰的抛弃感。这种软柿子谁看见都想拧一把的悲哀,在李洼心里他们同样是可怜人,真正内心强大的人,不是这些和弱者针锋相对的人,而是敢于向强者反抗的人。
同学们看到李洼的独来独往,总是很象欺负她。他们知道这种连父母都不欣赏的人,注定没有人会为她出头。又是个穷苦出身,大家心里没有一点芥蒂,班里丢了什么东西,大家都觉得是她偷的。她曾经因为丢了书,没有钱买,每天都到不同的同学家借书写作业,那段日子真是冷暖自知的日子。像她这种从小在家看脸色长大的孩子,自然在察言观色方面有种突出的能力,她明明看到有些家人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欢迎,她仍然要硬着头皮屈辱的借书写作业。不然,到了学校又是一顿当着全班同学面的羞辱和同学们的哄堂大笑。时隔二十年,也许更久,她都能清晰的还原出课堂上的一幕幕场景和当时的声音。
记得有一天大雪的晚上,她又去了邻院的同学家写作业。这家人是被母亲诟病的职业职工,和他们的公务员家庭看起来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但是,在母亲的眼里却有着天壤之别。母亲和那些嘲笑她的同学一样,可怜的就只剩下这点儿没有自知之明的自我优越感。可是,今天李洼的运气并不好,也许是因为她来的次数太多了,引起了家长的反感,这是什么学生整天回家不带书;也许是因为每次李洼的到来,都给爱搓麻将的同学家里带来了不好的运气。
这位女同学的妈妈断然拒绝了,“怎么又是你,你们家没有大人管管吗?怎么隔三岔五就来别人家写作业。”
“对不起,打扰了。“李洼听着头站在楼下看着漆黑的夜空闪烁着星星,心里充满了恐惧,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惊恐的一晚上都不敢睡觉,一直期盼着奇迹会出现,希望第二天一到教室就能看见被偷的书还回到课桌的抽屉里,然而这一天直到毕业都没有出现。
往常李洼总是利用早自习大家读书或者吃早餐的时间,找同学们借书补昨天的作业。然而今天她却失去了这个机会——今天要体检。李洼本身就贫血,瘦小的身体上顶着一个圆圆的大脑袋,每次抽完血都会觉得头晕目眩。可是,她现在为了补作业根本管不上这些,连饭都顾不上吃,赶紧跑到教室,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开始补作业。然后,这种行为在数学老师的眼里却是一种供大家娱乐的行为。连问都没问,上来就说:“我们班的同学可真是不辞劳苦,体检完一路跑回来,大家都在休息就开始补昨天晚上的语文作业了。是不是啊李洼?”这时班里的同学都哄堂大笑,其中还有一些人跟着起哄继续挖苦她。李洼上的这个普通小学除了他们这个机关单位的学区在这外,还有一家市里的普通医院的学区也在这。老师们总是非常偏爱这些医院的子弟,虽然,这家医院在市里根本都排不上名,可正好和这些道德缺失的老师搭配得很。以前大家总是很喜欢占公费医疗的便宜,还有些人把用医保卡开出来的药再倒手卖给收药的,这其中肯定少不了那些爱贪小便宜的老师。李洼打心底看不起这些人,虽然她看起来可怜又卑微,还不如一根随风扬起的野草。但她仍要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去做颠倒黑白奉承摇尾的人。
直到临近毕业的前几周,李洼才知道自己因为丢书过的异常窘迫的那段日子,正是医院子弟所赐,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些贪小便宜的老师。然而,那些医院子弟偷书并不是因为需要,单纯就是为了取乐。拿这个谁都嫌弃的人的逗逗乐子罢了。李洼知道真相后,痛恨极了,如果不是自己亲耳听见,简直难以置信。这些被老师捧在手心的人竟然是偷盗之人,真是令人不齿。李洼并没有把此事闹大,毕竟在她看来这些毕业后肯定会去花高价上重点中学的人,此生就自己是奔向2个世界的陌路人。但是,李洼并不羡慕,更别提嫉妒了。在她眼里,这些没有道德、欺软怕硬的人,接受再好的教育都是枉然。毕竟,学历只能过滤学渣,却过滤不了人渣。她坚信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
当李洼走进这所全市最差的中学,她的梦想已经没有了,她也不再做梦,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做梦的资本。身边同学的素质更差,老师的品质虽然好了很多,教学水平一样保持着一言难尽的水准。经历了完全灰暗的小学生活,她知道自己即将迈向另一个深渊。李洼读的小学是按片划分的,其中不乏有一些机关单位的小孩,虽然不及重点小学,但是学生的素质也算中等。但是,她即将去读的这个中学,是在全市最有名的差学校,集合全市最差的学生。从这个校门走出的学生都要被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这将成为李洼求学生涯中最不堪的丑陋一笔,甚至连个遮羞布都找不到。
李洼便开始为自己规划以后的生活。这所学校差到几年都没有一人能考上高中,更别说重点高中了。从这扇校门走出去的人,大多直接进入社会了,或者回家里做做小买卖。李洼不能让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一眼就看到了头。她有一个从小就被发现的特长,她在设计上天赋异禀。曾在小学时就获得过全国的一等奖。她决定在这方面下下功夫,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那些不会读书或者说没有条件读书的人,就一定是废材吗?她坚持每周末都会去新华书店和读书馆看一些关于设计的书,并用纸和本记录下来。但是,没过多久,就这个本子就被哥哥撕掉了。她以后连书店都不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