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深夜的急诊室，白色的日光灯照着每一个角落，浓厚的酒精消毒味试图掩盖充满病菌的事实。
柜台护士莉莉整理着病例，时不时望向门口，耳朵也仔细听着，深怕延误任何紧急状况，坚守岗位。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厕所，帮我看一下门口。」警卫探头对莉莉说：「我马上回来，今晚风雨真大。」
莉莉起身看了一眼门口和外头街角，没看到行驶中的车或是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但台风天本上就令人担心，最怕视线不佳造成的连环车祸或是淹水使得道路瘫痪。
才刚转头正准备回位置坐下的时候，一个男人抱着湿淋淋即将陵盆的孕妇冲了进来，准妈妈的叫声与血迹看来准备上产台了。
莉莉眉头一皱，如果淋雨生病的话，生小孩的风险就更高了。
「爸爸，把妈妈放到床上。」急诊室总是有病床在门口等着，让病人第一时间可以躺下休息。
「我不是爸爸，我只是她的朋友。」抱着孕妇的男人一边说一边动作，表情看来冷静，让莉莉感到不悦，生孩子这么警急的事，在台风天淋的湿漉漉的，小孩还没生都要得流感了，还这么淡定。
「那你知道产妇家人的联络方式吗？需要办理入院手续。」莉莉拉起病床帘子，盖上毛毯并保暖，让产妇有一点私人空间，一边准备打电话给产科值班医生。
「不，我没有家人，不用打电话。」产妇拉着男人的手，用渴求的眼光看着莉莉：「我只有一个人，帮我生出这宝宝可以吗？文件我可以自己签。」
急诊的生涯中看过多少大风大浪，被陌生人带来的孕妇要自己生孩子倒是头一回。
专业的本能没有让她多做思考，立刻安排了产科专业帮忙处理后续。自己则是紧抓着陌生男子，直觉这个人可能是罪犯或是不愿承认的婚外情爸爸，怎么可能路上遇到昏倒的孕妇，当白马王子送来医院。
莉莉紧抓着男人的手腕，拽着他走来走去。
奇怪的是他也不反抗，不辩解，还说：「您不用抓着我，我就跟着您后面走就好了，不妨碍您做事。」
「讲话不用这么客气，我知道你脱不了关系，怕你烙跑丢太太一人在这。男人啊，敢做要敢当，路人有这么好心送孕妇生孩子？」莉莉说。
男子笑了笑，不多做解释，对责骂也不生气。
过了半个钟，一阵婴儿的哭声从产房传来，男子情绪十分平稳。
莉莉开始怀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世上哪有爸爸对自己的孩子没感情，难道真的素为平生？
「爸爸，妈妈生完你可以进来了。」产房医生对男子说。
「我不是孩子的爸爸，是她的朋友。」男子说。
「朋友？哪来这么多事的朋友，管人家生孩子了。」莉莉在柜台喃喃自语：「那孩子的爸爸在哪里？」
男子不理会，走进恢复室，看着精疲力竭的妈妈说：「辛苦妳了。」
「谢谢。」女子说。
「孩子很健康，哭声洪量，肺活量十足的小宝贝。」男子：「个性应该和妳一样坚毅勇敢，不用担心，一切都安全了。」
女子露出安心的微笑，产后宫缩让她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但心灵平静富足。「谢谢你在路上接我过来，樊哥……」
话还没说完，男子按下口袋里的怀表，所有人的动作静止，时间暂停。他走向产房医生，柜台一直偷偷观察自己的莉莉护士，外头打瞌睡的警卫，把他们遇见自己的记忆剪下装到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里，透明的瓶子变成七彩的迷幻颜色。走到门口，再按一次怀表，转身消失在大雨之中。
莉莉从柜台走进恢复室，拿着病例本，说：「妳真是太厉害了，外面下着大雨自己走进来，一般人早就痛晕在半路上了。」
「大概是母性本能吧，现在要我再来一次肯定办不到。」女子笑道。
扣。扣。扣。「妈妈，宝宝想喝内内了。」护士敲着门，把宝宝抱进来。没有人记得刚刚有两个人进急诊室的过去，地方新闻还报导：最强孕妇，大雨中走五公里生产，风雨中的孩子平安诞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