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防三将案”后,张居正担心戚继光心中幽怨,行事失措,经常写信对其进行善意的提点与规劝,要他以大事为重,谨慎小心,注意搞好与上下左右的关系。
为了给戚继光一个更宽容的工作环境,张居正尽力协调他与周边文官的关系,多次与巡关御史沟通,希望他们不要找戚继光的麻烦,还给顺天巡抚刘应节和参政凌云翼等人写信,让他们帮助戚继光调适众情,使其能顺利进行工作。
戚继光对张居正的关照心存感激,将他视作亦师亦友的存在,书信言谈中更加谦恭,二人的关系也日益亲密。
高拱虽然行事专横,但励精图治,洗刷颓风,振兴朝政,政绩卓然,的确是治世能臣。他也深知蓟镇能稳如泰山,戚继光不可或缺,所以并没有选择继续打压戚继光,反而在很多方面给予支持。
在高拱、张居正和谭纶的全力支持下,戚继光只需要专心于军事而不必参与政治。凡是应当安排的事,都已经由总督和内阁大学士安排妥当,如果连他们都无法安排,那戚继光也不必再多费唇舌。
在如此良好的工作环境下,戚继光顺利完成了长城和敌台的修建,蓟镇防御已今非昔比,固若金汤。边兵的训练也走上正轨,士卒的战斗力与日俱增。
为了进一步提高蓟镇边兵的战斗力,戚继光不断申请南兵北调,到隆庆四年入蓟作战的戚家军兵力已达万余。虽然提高了边兵的素质,但客观上也造成了蓟镇军内部南北兵混杂,矛盾丛生的情况。
一来南兵本就是在由戚继光一手操练出来的,因此戚继光对南兵可以指挥自如,管理如意,而北兵则无法适应这样严格的要求。造成南兵普遍瞧不起北兵,而北兵又觉得南兵骄横,彼此都看不顺眼。
二来由于这种战斗力的差距,导致车骑步混编部队的核心,车营主要力量来自于南兵,也就是说技术兵种都被南兵占据,而北兵只能做一些“苦差事”,这也引起了北兵的不满。
而南北两地的将领非但不去劝阻,反而有个别人做一些火上加油的举动,这更加剧了双方之间的矛盾。戚继光深知要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就必须尽快解决这一问题,将为兵之首,要解决南北兵之间的矛盾,首先就要解决南北将领之间的矛盾。
隆庆四年(1570年)六月,戚继光召集麾下所有不当值的将领,前往蓟镇最大的河流--州河视察水上防务,他把所有人集中在一条大船上,等船起航后,他环顾众人问道:“诸位知道我们现在哪里吗?”众将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有性子直率的答道:“回禀将军,我们乘船在州河上。”戚继光指着外面齐心协力操船的士卒道:“对啊,我们在州河的大船上,全船之人只有同心协力,掌舵的掌舵,掌桨的掌桨,撑帆的撑帆,才能将此船撑过州河,等船到对岸,大家才能去往自己的目的地。可如今我们还身在船上,如果人心不齐,力不往一处使,一旦遇到风大浪急,随时倾覆,大家都只能一起被淹死。”
看到大家都若有所思,戚继光趁热打铁道:“蓟镇就是我们托付身家性命的大船,如果大家四分五裂,勾心斗角,一旦鞑靼铁骑来袭,此船必将倾覆,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不分南北,无论恩仇,都只能一起赴死。”
众将领闻言明悟了戚继光的良苦用心,都羞愧不已,纷纷向他表示今后一定抛弃地域之见,精诚团结。
后来戚继光还详细切实地分析了南北兵的长短利弊,找出南北兵互相帮助、互相融合的方法,采取很多措施解决这些矛盾。从此之后南北将领和士卒之间的团结,有了明显的好转,蓟镇边兵战力获得了明显的提升。
隆庆四年(1570年)十月,戚继光到任蓟镇后的第二个重大考验来临了。俺答召集鞑靼各部商议南下蓟镇犯边,出动铁骑数万,号称十万大军,一时间蓟镇风云变幻,战事一触即发。
戚继光却镇定自若,他迅速安排好长城沿线的防御,并调集各车步骑混编营到指定区域驻守,随时听候调遣,并知会临近两镇总兵,做好共同防御的准备。万事俱备,戚继光期待着给俺答一个狠狠的教训。
可就在此时,俺答获悉了明军的防御部署,他预感到自己可能占不到便宜,就放弃了南下的企图,下令掉头北撤。这一出人意外的事件,完全是由于戚继光应对得当,部署有方造成的。然而邻近的两镇却争相把功劳据为已有,为此还在朝堂上发生激烈争执。
只有戚继光不争不抢,在奏折中把功劳都归于其他二镇,风格高下立见。连隆庆帝都坦言:“戚继光不欲争功,颇有郭汾阳之风。”
此次鞑靼北撤,还意外促成了一个重大历史事件“隆庆和议”。俺答在南侵失败后,意识到随着戚继光、谭纶、王崇古等名将的调任,大明北部防御已经今非昔比,自己再想像以前一样南下劫掠已很难实现,他开始考虑与大明封贡议和。
隆庆四年(1570年)年十二月,从俺答之孙把汉那吉投降明朝开始,鞑靼开始与明朝商谈“封贡”,到隆庆五年(1571年)三月,大明朝廷对鞑靼俺答汗封以王号“顺义王”,并开放十一处边境贸易口岸,使蒙古人能通过贸易获得中国资源,史称“隆庆和议”。
“隆庆和议”后,鞑靼俺答部逐渐放弃南侵,大明北部防御的压力大减,戚继光也失去了在战场上和俺答一较高下的机会。他内心是充满遗憾的,但同时又是非常欣慰的,一将成名万古枯,戚继光并不愿意用将士的生命和百姓的安危来换取自己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