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载歌载舞,人声鼎沸;城外,一片寂静,却有一灯火暖人心。
一个四五的小女孩此时坐在一只白毛似雪大虎身上,雪虎身高一丈,小女孩趴在宽广的虎背上,小手一直在捋着那洁白的毛,雪虎却毫无恼怒之意,反而时不时回过头来,用带着细细小刺的舌头舔着小女孩粉嫩的脸。
“大白,你说,仙人爷爷,怎么还没回来啊?”一月前仙人爷爷把自己从马车接下了下来,对自己万般好,给自己阿雪和玉灯,“要不,我们去他吧。”
“吼。”雪虎背起小女孩就是一顿狂奔,后面有一琉璃灯飘在空中,一直跟随身后,只是雪虎速度太快,琉璃灯与雪虎越来越远了。
“慢点啊,大白,千璃灯都跟不上了。”没有灯光,小女孩一阵害怕,便在虎背上大叫起来。
雪虎又是一声吼,后面的琉璃灯便马上加速跟了过来。
“哦,原来是你想偷懒啊,哈哈哈,坏灯。”看着琉璃灯围着自己不停地打转,小女孩大笑了起来。
漆黑的夜,一人一虎一灯,行走在茂林深处,尽是世间情。
远处,有两道身影伫立在一颗大树之上,一男一女,男的居于下方,女的居于下方。
“情况如何了。”男的声音虽然还不带沙哑,可看上去很是沧桑,满头白发,些许皱纹横生,“没有露出马脚吧?”
“安江城灵珠当真是有莫大威能,我一运功想要魅惑店掌柜,便有给发现预感,无奈只好,花了半个月自己偷偷去把信封换掉,平白掉了我身价。”女子妖媚异常,玲珑之躯,轻佻眼神,定力不够之人定是顷刻间堕入她的美貌构建的牢笼之中。
见最大妩媚之功还是无法对眼前男人起作用,便收了功法,整理了下易容,瞬间就变成了一副清新脱俗的小女子形象。
“断堂主,你修为如此深厚,为何不等莫铮出城直接出手呢?莫非,你是想反悔?”女子用责怪的语气质问道:“而且,驱使小男孩去偷入灵之物也失败了,你可否给个理由呢?”
“哼,休要用激将法,断某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断性男子转过声去,“还有,记住,那女道不是断某的任务,断某还没有那脸皮对还未入道的人出手,威胁他回去偷取灵物,算是回报当年你的疗伤之情,仅此而已。”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虎啸之声,男人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笑容。
“哦,原来这就是断堂主不再威胁小男孩的目的啊。”女子望向虎声传来的方向,“斩草要除根啊,纳兰依云留下来终究有后患。”
断性男子独立寒枝上,一生颠簸,坎坎坷坷,他如何不懂这道理呢?可是,从掀开车帘的那个笑容起,从小女孩抱着自己的腿求救起,从那句仙人爷爷起,自己,却怎么也不能狠下心肠下此毒手,她多么像当年无助的妹妹啊,绝境中只想寻求低微的帮助。
一月来的呵护与陪伴,小女孩早已是与妹妹那都快让时间洗去的影子合二为一了,此刻,那清脆如铃音般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徘徊。
“断堂主。”女子见断性男子思考了好久,知道他心软了,“要不,小女子送她一程,保证他毫无痛苦。”
只是,脚步才一动,一股如九幽鬼王的气息笼罩着她,断性男子双眼死死地盯着她,敢有妄动,便要她神魂惧散,厉声道:“千狐萦心,若是云儿有半点不测,你就休怪我断清虚不念旧情了。”
紧张的气氛,终于,千狐萦心低下头来,微笑一下轻声说道:“好了,小女子知道了,只不过,莫要忘了我家主上的吩咐。”
“知道了,就回去告诉你主上,三月之内,莫铮、卿志心和闵天宇三人必死。三件事已了,恩情两清,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来驭兽斋了。”断清虚也是松了一口起,对面女子于自己有恩,更何况动气手来,自己不能留住她,那云儿的处境就危险了,“好了,我先把云儿送到驭兽斋中。”
雪虎寻找气息,终于找到了断清虚,在小女孩的欢笑中,脚踏虚空便是来到树枝上。
“仙人爷爷,依云好想你啊。”从雪虎背上跳下来,就直扑断清虚的身上,“我哥哥现在还好吗?”
“好啊,他现在已经入得安江城,还拖你萦心阿姨口信,让你好好跟我修炼。”断清虚抱起纳兰依云,“走,爷爷,带你回仙山修炼仙法去。”
“好啊,我好想见见小白,大白老不乖了。”
在嬉笑声和虎啸声中,他们离去了。
只是,千狐萦心还留在原地,望着离去背影,公主,对不起,女婢不能违背皇主的嘱托。
安皖凝,在公主与心上人最后的一段日子,你居然插足进来,杀你,心安。
灵珠界外,莫铮终于给送出来了,但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一脸懵懂无知的状态。
“主上,你怎么了?”纳兰明安一见到莫铮如此状态心中有些担心。
“我没事,只是在灵珠内有些累了。”心中却想,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想法,与二女的一起应该是天道的一种异象,不过那种感觉似乎很是奇特,忽而注意到纳兰明安十指有划破的痕迹,“明安,你的手?”
“为主上奉献乃是我一生之中最为荣耀的时候。”纳兰明安虔诚道。
算了,从纳兰明安眼中可以看出,如果自己奉劝他不要这么做,只能让他感觉到耻辱。
莫铮甩甩头,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忽而只觉得五官神识都比以往更加敏锐三分,脑中精气神居然有一丝丝开始汇于百会穴,入道之征兆。
“恭喜主上,入道就在眼前。”永世不出安江城的敖坤对着恭贺道。
“谢了,敖兄你长我八百岁,就莫要如此理会世俗规矩了,称呼我一声莫老弟即可。”莫铮看了看脸上毫无变化的敖坤,知道后者只怕是一个固执之人,“今日之事,当来三大杯。”
似乎给卿志心待得有些酒瘾的莫铮,此时,入道在即,心情变得大为舒畅,想以酒笑人生。
敖坤拿出玉杯与玉壶,八百年的呼喊,怎能一下改变呢?边斟酒边说道:“主上,不知道,你心中道义是什么?”
“对什么的道义?”莫铮不知道如何说起,或者说不知道敖乾要问的是对什么的道义。
敖坤抿了一口酒,八百年的清修,再美的酒也无味了,“哦,主上可知,入道中的道是何用意?”
“莫某不知道,人言求道之路,从未想过如此之快就要入道,所以在望月峰上对此从不查询。”敖坤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让他心慌,“怎么,敖兄这其中有何问题?”
“入道的道,其实指的是生灵对天地运转、万物生灵的一种信念,问道者求道路上懵懂无知,只懂得掠夺天地灵气,可是天道是公平的,一个生灵终究会受到身体素质的禁锢。”
敖坤起身继续说道:“此时,如果没有对众生或者对某些事物有一种明确的信念,就是心中没有道义。心中没有极致的道义,便沟通不了适合自我的天地灵气,精气神就永远无法在天地灵气的帮助下汇聚百会穴,形成金丹。”
“按敖兄你的说法,是不是想要入道,就是在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灵气的涌入时,以自己意志,用自己的心中的道引导三者融合,是不是?”莫铮的悟性原本就不错,此前经过十数万信民的香火消除灵魂怨念,自然悟性就更高了一层了。
“不错,所以我很想知道,当时你融合精气神时,心中想的是何种画面?”敖坤点了点头,对莫铮的领悟力还是非常满意的。
“如果是身处无意识状态下将三者结合的,这又有何解释呢?”莫铮总感觉自己在修炼方面有异于常人的方面,不知是好是坏,安皖凝有可能受她自己年龄的缘故,见识不足,现在刚好,敖坤运功时手足举动间,皆是带有天地威能,想必见识绝对远超超人,“敖兄,作为证道者,想必对于此肯定有一些看法。”
“哈哈,仙界靡音,金光入地,原来是主上啊。”敖坤看起来十分高兴,“这六境之地,在太一道祖削去上一劫难业力时,天地众生中只怕唯有少数的侥幸大妖之辈能够解释此事,勿须用自己心中道来入道的人,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他是……”
可话还未出口,一道堪比在灵珠界内的紫色神雷就朝着敖坤劈来,幸好有灵珠内紫气抵挡绝大部分,否则的话,只怕敖坤当场化为灰灰,可是接下想要强说时,就给莫铮示意打断。
我到底怎么了,这紫色的神雷,在太清祖师执念离时,便知道这是天道惩罚逆天之人的手段,如今,敖坤还没说出我身上秘密时就无情的落下,上苍似乎隐瞒着许多有关我的事。
莫铮摇摇头,心想,是时候下去了,不知道有多久没和师姐、师妹相见了。
“敖兄,你没事吧?怎么我感觉到你的境界有所下落。”敖坤运功疗伤时,完全没有那种天地威能的震撼感。
“主上,我没事,我这证道者,其实只在安江城有用。”敖坤深吸了一口气,“灵珠有感我五百年的守护,故而让我在城内证道,破丹成婴。可惜,出了安江城,这种行为,只怕难逃天道谴责,所以下人才会对天道发下毒誓,永不出安江城。刚才天道惩戒,干扰灵珠,故而我修为才有所下降,等下就会恢复过来。”
“世上奇珍异物当真是多啊,灵珠界,居然还可以代天明道。而且没有一丝时间流逝的痕迹,不知道莫某此次过了多长时间,里面居然还诞生了土地。”莫铮对灵珠的威能由衷地感慨。
“主上,你在灵珠内才刚刚过去三天而已。”
“三天啊,莫某该下去了。”
陨天石上,莫铮临走之前,回头在看了一眼。
似乎是想要留住莫铮一般,凡是莫铮视线所过之处,云彩皆是散开而来,拨开云雾,一切皆是那么真实。
有一股莫名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荡起,早日归来。
有一种离别,是为更动人的回归。
……
怀着不知名的惆怅,莫铮走茫然走下三十三重明天,那里,圆桌之上,莫念仁三师兄弟已然等候多时了。
此刻,释善和尚满是悲苦之色,放下茶杯,“师弟,救人当及时,莫师弟还不知道何时才能下来,这如何是好呢?”
莫念仁如何不知,只是一来三人对此地陌生,出去只怕也只是无意义的搜索,二来三人虽说在同辈中实力尚可,可是要从先天入道者中救人,先不说找不找得到,只怕遇见也是一番麻烦,师叔法圆大师的死此时仍在自己脑中徘徊,再乱由得自己来,到时再失去师兄第,恐怕自己佛障又必将多上一道。
知道师兄佛心主慈,无法释怀,只能劝解道:“师兄你多虑了,那魔道只是要挟小嘉平,如果没有等到结果,应该不会伤了小女孩的性命的。”
“可惜,安江城内的人只听从莫师弟的号令,不然也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或许来得及救人。”释善和尚似乎对司徒追江等人的顽固有些许不满,“师弟,你说这安江城只有人妖之别,却无正魔之分,城内多有魔道中人,为何在安江城能与正道和平共处呢?”
“释善师兄有所不知,安江城先祖太清祖师半生执念便是除尽天下妖族,而不是匡扶正道,在他的眼里,正魔六教都是弟子,没有任何区分,所以安江城内不允许正魔相争。”莫铮徐徐走来,向释善和尚解释道。
“小铮,你来了啊。”莫念仁手握佛珠,“三日前,安师妹救了一男孩,他的妹妹尚在魔道手中,本想找司徒追江施主寻求支援,可惜他们只听从你的指令,释善师兄心急才会对安江城内有所不满。”
嗯,莫家庄东山的一战,不到万不得已就连妖兽也是不想伤其性命,如此的慈悲大善,莫铮又怎会责怪呢?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不满,心中恐怕也无法升起,只是心中有一个想法,正魔对立,难道就连如此大慈大悲的高僧都无法释怀吗?
“对了,小铮,这是你大师兄留给你的书信,这几天掌柜的忙坏了,所以便托付我交给你。”莫念仁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纸成青色,双鱼图镶有白车宝玉,确实为清虚独有的书信。
只是莫铮看完后却剑眉却是微微紧促,“有什么事情吗?”
莫铮心神一动,透过灵珠,无上指令便到达司徒追江众人的脑海之中,呼唤他们来此。
莫铮边做边说:“大师兄半月前在安江城外发现驭兽斋魔道踪影,他们似乎在密谋一些计划,他们已经前往千月谷去了。”
“千月谷?”莫念仁语气中带有些许疑问,“以盛产月华精魄而闻名于六境之地,月华精魄制作驭兽环的主要材料,而顶级的紫魄更是压制妖毒的无上珍品。”
“只是千月谷同时也是驭兽斋三大堂口之一,里面重兵把守要害之地,素闻卿师兄得大体,按理来说是不会如此莽撞就闯入其中的啊?”释善和尚与卿志心相处过几次,对这个爱好喝酒的人印象还是蛮好的,“莫非魔道在密谋这什么?”
“恩,大师兄虽说平时放浪不羁,可是对于正事却从未疏忽过,这次只怕遇上大事了。”似乎卿志心拿着酒,按着剑,摇摇晃晃从远处走来,那摸着自己脑袋的大手还是那么的坚定与灼热,莫铮望着窗外,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追上师兄的脚步。
前去千月谷,已成定局,四人此时只是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