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唐埙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这时候见女人无礼造访,心里害怕。女人伸出手,手里握着完颜极送给唐埙那块虎头令。女人问道:“你是谁?这块令牌,你从哪里得到的?”唐埙听这女人的声音很熟悉,可仓促间又想不出,眼睛盯着虎头令,又不清楚这女人和关东四鬼是敌是友,迟疑之下,只有闭嘴不说话。
女人见他不说话,心底的疑惑更深,伸出手紧紧抓住唐埙手腕,低声喝道:“快说,不然我杀了你。”唐埙这时剧毒刚解,身体无力,被她用力一抓,感觉一股剧痛直钻心底,头顶也沁出汗水。可他又害怕女人知道了虎头令中秘密,会去害完颜极等人,因此咬紧牙关,就是不说。女人见他不说,心里更着急,用力也更深:“你还不说,我就废了你这只手。”
女人说着话,又加了几分力,唐埙这时候觉得手腕仿佛被毒蛇咬紧,疼痛难耐不说,还有一股气流蜈蚣爬行般,在五脏六腑间游走。唐埙腹中难受,身体又痛,不由得闭上双眼,隐约中又听女人说道:“你快说出我二哥在哪儿,你怎么得到他的虎头令的?快说,不然我真杀了你。”
唐埙虽然疼痛,可神智仍旧清晰,听到女人的话,才想起这女人就是桑三娘,先前她曾在那古怪老人面前给他求情。他知道桑三娘是完颜极三人结义姐妹,就忙说道:“你,你别用力了,我告诉你。”
桑三娘听他这么说,才松开手,眼睛却仍旧冷冷盯着他,道:“你要是敢说谎,我就杀了你。”唐埙苦笑道:“我说谎做什么?”说着话,就从今天中午在酒馆遇到屠彪等人说起,一直到傍晚时分和陆欢争斗。桑三娘听着他的话,脸上的疑虑渐渐消失,取代的是几分歉意,待唐埙说完,她忙问道:“你不曾骗我?”唐埙道:“我骗你做什么?你还要用力掐我。”
桑三娘这时更觉得不好意思,忙道歉道:“这位兄弟,是我太马虎了。不过我刚才见到我二哥的虎头令,知道那是他不离身的宝物,心里着急,害怕他们有失,不得已才那样对你的,还请你原谅我。”唐埙听后,心里叹道:“他们异性兄妹,情谊尚且这般深厚,我和大哥同根生,竟不知道他的往事死活,我才是真惭愧。”想着事情,又慢慢垂下头。
桑三娘见他面色有异,以为他还生自己气,抬手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唐埙沉吟间,听到重重的巴掌声,抬头看,桑三娘抬手又要打自己。唐埙慌忙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桑三娘:“若你还不肯原谅我,我就多打自己几下,直到你开心才好。”听了这话,唐埙有些哭笑不得,忙问道:“我心里从没有怪过你,我还羡慕你们兄妹四人意气相投,同生共死。”
桑三娘又觉得奇怪:“那你刚才在想什么?”唐埙一愣,说道:“我在想我哥哥。”“你哥哥?”桑三娘奇道:“你在想你哥哥什么?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叫什么?”唐埙见她是屠彪三人把妹,也不隐瞒,直言道:“我叫唐……”话还没说完,桑三娘背后就传来女人的声音:“桑三娘,你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桑三娘一惊,回头看,女人端着一只盘子站在门口,冷冰冰瞧着她。桑三娘忙笑道:“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白天姐姐你辛苦一天了,你待我这么好,我也该帮帮你。”女人冷笑道:“用不着你的好意,你内伤未愈,要是想好的快点,最好安静呆着。别忘了,老头子可下了逐客令,你明早一早就得走。”桑三娘又笑道:“好姐姐,你看妹妹身子还没好利索,烦请你受累在老前辈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容我再待两天,兴许还能帮姐姐忙。”
女人面无表情,端着盘子走向唐埙,边走边说道:“我用不着你帮忙,我也替你说不上话。你最好回屋好好休息,免得明天路上体力不支,你哥哥还得花银子救你。”桑三娘见她话意坚决,不再多说,笑着转身离开,离开时又冲唐埙眨眨眼,示意唐埙不要担心。可惜唐埙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女人,压根没注意到桑三娘离开。
女人似乎也没看到唐埙的眼睛,替他掖掖被角,又问道:“你要起夜吗?”唐埙没料到女人竟这么问他,顿时脸就红了,支吾道:“我,我……”女人浅笑道:“没什么害羞的,我身上余毒未了,活动不便。你若要起夜,我扶你起来,床下有夜壶,我明早帮你倒了。”唐埙下午喝了不少酒,一直没方便,也忍了很长时间,又不好意思在床上方便,现在听女人话说到这里,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
女人见了,掩嘴一笑:“下次直接和我说就好,别憋坏了。”唐埙见她笑容清朴迷人,看得发呆,竟说不出话,只是发傻般点头。女人从床下找出夜壶,又扶他下床,见他能支撑着站稳,就推门出去等着。唐埙方便完毕,整理好衣服,颤巍巍退到床边,轻声喊道:“我,我好了。”
女人推门进来,面带微笑走到床边,把夜壶重新塞回床下,又从旁边端过水,服侍唐埙净手,自己也跟着洗了手,扶唐埙重新躺好。唐埙木偶般被女人摆弄着,不说话,脸上只有呆呆的笑。
女人扶唐埙躺好后,才开口问道:“你实话告诉我,桑三娘刚才过来,都和你说了什么。”唐埙迟疑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她过来问我,我是怎么得到那个虎头令的。”女人听后,沉吟片刻,道:“我若猜的不假,那块令就是完颜极送你的吧。”唐埙听她一语说破其中原委,不敢说谎,只有点点头。女人又紧接着问道:“那你也实话告诉我,你不是女真人,是吗?”唐埙点点头。女人低头瞧了他片刻,忽然低头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唐埙面前,低声问道:“这是你的,对吗?”
唐埙偏过头看,是他装毒砂的鹿皮囊,抬头看女人,女人也看着他,一脸期望。唐埙又点点头:“是我的。”女人听后,面色忽变,身子不由得后退,险些摔倒。唐埙忙起身:“你,你怎么了。”女人缓过神,回头看屋门紧紧闭着,大步到唐埙床前,拉住唐埙手道:“鹿皮囊里是夺魂砂?”唐埙听到这话后,才是一惊。唐家诸般毒砂,面色、形状几乎一样,除了制作毒砂的工匠,很少有人能分辨出不同毒砂。唐埙瞧着面前的女人,从没见过她,女人竟能辨别出鹿皮囊里的毒砂是夺魂砂。唐埙盯着女人,背后不由得冷气直冲。
女人见他形态异常,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开口道:“你不必担心,我对唐家没有恶意。我也是无意中学会辨认唐家不同毒砂方法的。”唐埙虽然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古话,可女人对他实在太好,唐埙对女人又有种说不出的好感,因此突然冒出的戒备心这时也渐渐消失,唐埙又点点头。
女人见了,又捡起皮囊,塞进自己怀里,道:“我先替你保管着,等你病好打算走的时候,我再还给你,怎么样。”唐埙点点头,勉强笑道:“那麻烦你了。”女人也笑着点点头,张开嘴似乎还有话要问,可犹豫片刻,又起身要走。
唐埙见女人要走,也想再和女人说几句话,可话到喉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看着女人渐渐前走。女人走得很慢,步子像是一点点前挪。她好像有心事。唐埙慢慢起身,扶着床,看着女人走到门口。女人又忽然转过身,脸色通红,身子有些抖,她又大步上前,到唐埙跟前,颤抖着声音问道:“那你真是四川唐家的人?”
唐埙点点头。女人叹口气,低头沉思片刻,仿佛下了极大勇气,才抬头问道:“那我还想问你件事,你一定要实话回答我,好吗?”唐埙没有犹豫,直接点头道:“你问吧,我实话告诉你。”女人的声音愈发颤抖:“唐铮是你什么人?”唐埙道:“是我大哥。”